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，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，不得做商业用途！ 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：会走路的衣服 作者：深秋泽夜雨 文案 顾忆桐有一个秘密：他看不见人类的身体。 所有人在他的眼中，都是一堆会走路的衣服。 与生俱来的怪病，导致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少年。 直到有一天，他遇见了一个叫方唯的女孩…… 内容标签： 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顾忆桐，方唯 ┃ 配角：洛凝雪，黄浩仁 ┃ 其它：看不见人类身体的怪病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夏天的雪孩子 　　方唯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幅标价100万人民币的油画，画的主体是一条非常普通的人行道，道两旁店铺林立，川流不息、形态各异的行人勾勒出一种生活的气息。整幅画仿佛是从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中截取下的一个片段。 　　唯一诡异的一点是，所有人都没有身体，只能看到蒙蒙细雨中，漫山遍野的衣服行走在大街小巷中，仿佛幽灵一般。 　　这幅油画异常细腻真实，甚至给人一种从相机里抠出来的错觉。只不过作者把所有的人物都从相片中挖了出来，只留下他们的衣服。 　　原本正常的人生百态瞬间失去了生活的韵味，一种莫名的死寂从这幅画中扩散出来。 　　可惜以上内容，毫无艺术细胞的方唯同学完全感受不到，她只是在留着口水计算着100万人民币能买多少包方便面。 　　“小唯，你怎么还在这儿啊？”闺蜜应冰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爆炸，把方唯吓了一跳。 　　“别看了，这幅画很邪门的。据说这幅画有一种魔力，能把看画的人全都吸进去。”说着，应冰梅把双手垂在胸前，伸出舌头，幽灵似的在方唯面前飘来飘去。 　　不说还好，听了应冰梅的话，一道灵光突然从方唯的脑海中划过。这幅画仿佛动了起来，人流开始前进，雨滴开始下落，马路上的红绿灯开始闪烁，方唯看着红绿灯下一件行走着的红色衬衫，衬衫圆形的领口突然爆发出一股吸力，要将她的灵魂吸进这幅画中去。 　　方唯打了个冷颤，从这种奇怪的感觉中挣脱出来。 　　《会走路的衣服》，顾忆桐，2004年7月27日。方唯目光下移，看到这幅画的介绍。 　　看着方唯发呆的模样，应冰梅把手指放在她眼前晃了晃，“小唯，你不会真中邪了吧？” 　　方唯伸手把她的手指推开，“你才中邪了呢，你全家都中邪了。我只是感觉这幅画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。” 　　“什么时候小猪唯开始真的关心画的内容了？你不是从来只关心画的价格，关心这幅画能换多少包方便面吗？”应冰梅挖苦说。 　　“本来就是，画几个苹果罐子就能卖好几亿块钱，这些我也能画呀，怎么就没人给我钱呢？”方唯撅起小嘴，不服气地说。 　　“所以说，这就是我把你从肯德基拽到画展的目的。别光想着吃，要提高一下自己的品味和修养。我可告诉你，文学艺术类美少女那可是最受欢迎的。你说你呀，再这个样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嫁出去。”应冰梅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。 　　“对了，看到这个顾忆桐了吗？据说也是宁海大学的，好像还跟咱们一个系。人家画这幅油画的时候才8岁，你想想，8岁就能一幅画卖100万，到现在2016年，得多土豪啊！”应冰梅感叹说。 　　方唯又看了一眼这幅画，突然对这个顾忆桐产生了一丝好奇。 　　…… 　　“要死了要死了，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了！”方唯骑着自行车，以180迈的速度从宿舍飞奔向大礼堂。心里嘀咕着这个学校怎么这么大，从宿舍楼到大礼堂都要骑这么久。 　　开学第一天啊，听说校长也要讲话，完蛋了完蛋了。 　　街头，转角，一个形迹可疑的路人突然出现在方唯的面前，然后被她撞了出去。一副眼镜划过弧线甩到地上，摔碎了其中一个镜片。 　　那是2016年的9月1日，35度的太阳灼烧着大地，夏天的末尾在垂死挣扎。方唯穿着碎花洋裙仍然出了一身汗，可她却看到了这样一个人。 　　他戴了一个黑色的遮阳帽，一个纯白色的口罩，穿着一身冬装，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，手上一副蓝色的针织手套。整个人看上去，像是法制栏目中准备去抢劫的抢劫犯。 　　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，显示出在这个温度下他也不是很轻松。 　　“那个，你没事吧？”虽然这个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疑，方唯还是停下车问了一句，她可不觉得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在宁海大学抢劫。 　　带着遮阳帽的男人把帽檐往下一拉，似乎很怕别人看到他的样子。没有说话，站起来转身就想离开。 　　方唯弯腰帮他捡起眼镜，镜片薄薄的，没有一点弧度。她好奇的戴上眼镜看了看，发现这竟然是一幅平面镜。 　　这个功夫带着遮阳帽的男人已经走开两步了，只留给方唯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背影，他走路的步伐有些不协调，看样子可能是脚扭伤了。 　　方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片，《雪孩子》。跟这个人的装束真的有点像。 　　方唯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。“别碰我！”男人突然吼了出来，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刺猬，把方唯吓了一跳。 　　“你眼镜掉了，我帮你捡了起来。”方唯弱弱的说了一句。 　　男人转过身，戴着针织手套的手颤巍巍的伸了过来，绕过方唯的手臂捏住一条眼镜腿，似乎不想跟方唯发生任何肢体接触。 　　“抱歉啊，碰坏了你的眼镜，我会赔你钱的。”方唯小心翼翼地说。 　　“不用。”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轻，很冷。 　　“抓住他，别让他跑了！”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，男人闻声就想跑，方唯眼疾手快，一个擒拿手把男人制住。 　　方唯的爸爸是警察，曾教给她几招防身技巧，今天正好用上。 　　制住男人后，方唯在心里直嘀咕，难道她真的遇到了抢劫犯？ 　　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走了过来，方唯挺了挺胸，说“阿姨放心，我已经把他制服了。” 　　女人捂嘴偷笑了两声，说“同学你误会了，我叫张心蓝，是宁海大学的校医。这孩子是我的儿子，顾忆桐。” 　　方唯一阵尴尬，赶紧松开手说，“同学对不起啊，我不是故意的，实在是你穿得太像个坏蛋了。”说着，她突然想起了开学典礼的事，“坏了坏了，我要迟到了，阿姨再见？” 　　“是开学典礼的事吧，不用担心，我给你请假，就说你见义勇为了。还有，你能不能帮阿姨个忙？”张心蓝说。 　　方唯听到有人撑腰就放心了，“什么忙，阿姨您说吧。” 　　“能跟我来趟校医室吗？” 　　…… 　　校医室的空调吹的方唯非常舒服，让她马上对那位发明空调的不知道是谁的发明家感恩戴德了起来。 　　“阿姨，您想让我做什么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张心蓝按住了顾忆桐，“帮我给这孩子脱衣服。” 　　方唯的脸瞬间变得滚烫，“阿姨，这有点不合适吧。” 　　“同学你别误会，这孩子的身上捂出了痱子，我想给他脱了衣服擦点药膏，他不愿意。”张心蓝说。 　　方唯无语，这个顾忆桐真是个奇怪的家伙，大夏天的穿着一套厚厚的冬装，你说他怕冷吧也不是，穿着衣服热死人也就算了，还捂出了痱子，还能更奇葩一点吗？ 　　“阿姨，他这么不喜欢脱衣服，应该有什么原因吧。”方唯问。 　　张心蓝沉默了一会儿，模糊的说，“这孩子的身体有些问题，小时候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，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 　　方唯觉得顾忆桐可能患有某种不方便说的疾病，于是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。 　　她最先拽住了顾忆桐的一只手套，这双手套她老早就看着不顺眼了。哪怕是戴在别人身上，也让她心里不舒服。大热天的戴手套，想想就热。 　　“别碰，我的手，我的手！”顾忆桐发出了一声惨叫，那表情仿佛方唯不是在给他脱手套，而是拿着刀要把他的手割下来似的。 　　两人一手拽着手套的一边，像是幼儿园中碰到了喜欢的玩具，谁也不肯撒手的小屁孩。 　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方唯拽下了顾忆桐的两只手套，她觉得顾忆桐根本就是个小孩，没有一点成年人的样子。 　　将口罩从顾忆桐的耳朵上摘下，然后拿掉他的眼镜，方唯看着顾忆桐的脸庞小小的震惊了一下。 　　这个长时间把自己捂起来的男人脸庞有一种病态的白，五官非常精致，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神有些涣散，好像是在盯着她，又好像是在看着别的地方。 　　还好还好，没帅到让自己舔屏的地步，方唯自我安慰。 　　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反抗没有任何效果，顾忆桐放弃了挣扎，任凭方唯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。只是方唯感觉得出来，每当自己的指尖碰到顾忆桐的时候，他都会不自觉的颤抖。 　　终于，方唯把顾忆桐脱到只剩了一条内裤，大功告成后擦了擦额头的汗。 　　顾忆桐双手搂住膝盖，小猫似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，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。 　　张心蓝在顾忆桐长痱子的地方抹上了药膏，又把冰袋敷在他受伤的脚上。 　　看着一言不发的顾忆桐，方唯决定尝试着跟这个闹别扭的小孩交流。 　　“那个，我叫方唯。” 　　“知道。” 　　“撞到你真是对不起了。” 　　“没事。” 　　“你能说一句超出两个字的话吗？” 　　吐槽完这句后，方唯有些尴尬，她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。 　　“我这个人不喜欢多说话，特别是跟不熟的人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对了，你到底为什么喜欢穿这么多衣服？”方唯问出了最想问的话。 　　“我在寻找，一种存在感。”顾忆桐说的有些玄乎。 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 　　“我戴眼镜，是给我的眼睛找存在感；我带口罩，是给我的嘴巴找存在感；我带手套。是给我的手找存在感；我穿衣服，是给我的身体找存在感。” 　　方唯拍了拍手，“排比句用的不错，作文加五分。” 　　“但是你不穿戴那些东西，并不代表你的眼睛、你的嘴巴、你的手、你的身体就不存在了啊？”方唯开导说。 　　“对你来说是存在的，但对我来说，一旦我失去了那些东西，他们就不存在了。”顾忆桐说的有些玄奥。 　　方唯扶额，头一次见这么别扭的小孩。 　　“对了，你是不是有异性恐惧症？是不是特别害怕跟异性产生身体接触？”方唯换了个话题。 　　“不是异性恐惧症，我对所有人都有一种恐惧，除了我妈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张心蓝给方唯倒了一杯水，开玩笑说，“我养个儿子可不容易，二十年才养熟，现在还得抱着睡呢。” 　　“原来你是恋母癖啊！”方唯扑哧一笑。 　　“妈，你别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个……”顾忆桐脸有些红。 　　“阿姨、阿姨，那他是不是现在还需要你给他洗澡啊？”方唯眼中闪烁着八卦的目光。 　　“我很早之前就一个人洗澡了！”顾忆桐大声争辩。 　　“好了好了，不跟你开玩笑了。不过你这真的是一种心理疾病，得治。”方唯正色说。然后她伸出了一只手，“咱们先来练习最基本的，握手。” 　　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十秒钟，顾忆桐说“你能不能主动抓住我的手？” 　　“我找不到你的手”最后这句话顾忆桐的声音细弱蚊蝇。 　　方唯一阵无语，不过最后还是主动握住了顾忆桐的手。 　　好凉，这是方唯的心里话。 　　好温暖，这是顾忆桐的心里话。 　　方唯看着顾忆桐的侧脸，看着他的表情由挣扎逐渐变向平静，突然觉得一阵好笑。 　　“我叫方唯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　　“我叫顾忆桐，彼此彼此吧。” 　　顾忆桐，那个天才画家？这是回到宿舍后方唯才想起来的事。 　　…… 　　丰富的大学生活，很快冲淡了方唯对那件事的记忆，再次见到顾忆桐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。 　　入秋是感冒的高发期，方唯很不幸的着了道。这两天扁桃体发炎，嗓子有点哑。 　　这次的顾忆桐穿着没有上次那样夸张，但是仍旧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，穿着白色T恤。铅笔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，顾忆桐看起来非常恬静自然，仿佛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了一体。 　　值得一提的是，他仍然戴着一副透明的一次性手套，跟他画画的动作组合起来异常别扭。 　　顾忆桐正对着的是一个靠在湖边栏杆上的美女，看样子是在给她画肖像。 　　“呦，写生呢？”方唯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将胳膊搭在顾忆桐的肩膀上，低头看向他的作品。 　　黑白色的画面非常有质感，顾忆桐用写实的手法客观的呈现了眼前的景物，唯一不同的一点是，画面中的美女竟然是用漫画的手法画出来的，跟本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。 　　顾忆桐触电似的甩开了方唯的手，“请问，你是？”他疑惑的转头，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。 　　这时给他当模特的美女走了过来，看着方唯跟顾忆桐亲密的动作，试探的问，“忆桐，她是你朋友？” 　　方唯一阵无语，心想这孩子表面看上去老实，这是想泡妞假装不认识自己呢！ 　　于是方唯酸溜溜地说，“顾忆桐，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？你忘了一个星期前，我还给你脱衣服呢。” 　　看你还敢假装不认识我，老娘整死你！方唯心里想。 　　顾忆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原来是方唯啊。对不起，你换了件衣服，声音也有点哑，我没认出来。” 　　“我长得没那么普通吧，你那么快就把我的脸丢到茫茫人海中，至于吗？”方唯有些无语。 　　“忆桐，我可以看看你给我画的画吗？”美女非常自然的打断了两人的交流。 　　方唯有些不爽的看着这位美女拿走顾忆桐的素描本，说，“顾忆桐，这位美女是谁啊，也不给我介绍介绍？” 　　“我叫洛凝雪，中文系大一新生。”洛凝雪自我介绍。 　　“方唯，艺术系，也是大一的。”方唯对洛凝雪笑了笑。 　　看完了顾忆桐的素描本后，洛凝雪说“忆桐，你的画我很喜欢，画面中的人物也很可爱。但你能不能用素描的手法把真正的我画出来，我总感觉你画的不是我……” 　　“老顾，没看出来啊，我本来以为是个正经的画家，没想到你画漫画也有一手。老实交代，是对哪部动漫里的小姑娘思春了？”方唯打趣说。 　　“可能你们不了解，我在大学学的就是动漫设计。抱歉，洛凝雪，人物肖像我真的画不出来。”顾忆桐淡淡地说。 　　“能给我一个理由吗？”洛凝雪问。 　　“因为，我看不见你……”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忆桐凝视着远方，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。 　　方唯扶额，头一次见这么奇葩的人，什么叫我看不见你啊？大活人你看不见？拒绝别人也要找个合理的理由啊！ 　　“凝雪，真巧啊，在这里见到你。”一个高个男生从旁路过，突然停了下来，过来打招呼。 　　方唯感觉这家伙的身躯简直要把夕阳挡住了。 　　“嗯，很巧。”洛凝雪淡淡的回了一句，没有多说话。 　　“凝雪，你还记得吗？咱们两个第一次相遇，也是在这个地方。”男生很自然地把另外两人当成了空气，强行开启回忆模式。 　　“丁俊良，我们两个已经结束了。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看来是前男友跟前女友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，方唯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。 　　“凝雪，我觉得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，咱们换个地方单独谈谈好吗？”丁俊良温柔的把手放在洛凝雪的肩膀上。 　　洛凝雪有些粗鲁的甩开他，“别叫的那么亲切，我又不是你什么人，也没有什么谈的必要。” 　　“凝雪，我承认当初是我不好，是我太冲动。再给我一次机会，行吗？”丁俊良说。 　　“忆桐，我们走吧。”洛凝雪拉着顾忆桐的手就想离开。 　　丁俊良却身体一横挡在他们两人的面前，打量着顾忆桐说，“传说中的天才画家顾忆桐，我没说错吧。” 　　说着，他伸出簸萁似的大手，俯瞰着顾忆桐，“丁俊良，洛凝雪的前男友，认识认识？” 　　丁俊良带着二十公分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忆桐，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，伸出来的手臂上可以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，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问候，不如说是威胁。 　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津津有味的看着撕逼大戏，方唯混在其中只恨怎么没带包瓜子过来。 　　丁俊良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响，顾忆桐淡淡地说，“我看不见你的手。” 　　他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，反映在别人眼中却翻译成了一种傲慢。 　　丁俊良突然拎小鸡似的把顾忆桐拎起来，“看不见我的手？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？” 　　顾忆桐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一下，“别碰我。” 　　“我就碰你了，你能怎么样？”丁俊良蔑视的看着他。 　　“不管你信不信，我并不是在挑衅你。”顾忆桐毫不畏惧的看着丁俊良。 　　“丁俊良，你放手！咱们两个的事情，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。”洛凝雪拽着他的胳膊焦急地说。 　　“洛凝雪，你看清楚了，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保护你？”丁俊良仍然拎着顾忆桐，大声质问她。 　　方唯此时却悄悄地钻到丁俊良的背后，朝着他□□就是一脚。 　　趁丁俊良捂着裆部跳脚的功夫，方唯拉着顾忆桐逃离了现场。 　　“怎么样，哥们我够意思吧。”方唯得意的对着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谢谢你。”顾忆桐平淡地说。 　　“不是我说你，看看你这小身板，那家伙那么大的块头，你去惹他干什么？”方唯苦口婆心的教育着顾忆桐。 　　顾忆桐则是盯着自己的手有些发呆，这只手刚被方唯拉过，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。 　　…… 　　转眼间，已经开学一个月了。 　　夜晚的灯光下，方唯坐在校园的长凳上，心情不太好。 　　她今天跟动漫社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嗨到很晚，回去已经超过十一点了。宿管阿姨有点古板，说什么都不放她回去睡觉。 　　难道今天晚上只能露宿街头了？方唯撅着嘴心里想到。 　　方唯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校园里飘呀飘，幻想着从哪里蹦出个好心人来收留她。 　　聚会喝了点酒，方唯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。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，吐到了草丛里。 　　正吐着的功夫，忽然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，方唯回头，看见了张心蓝。 　　“谢谢你，阿姨。” 　　“原来是方唯啊！这么晚不去睡觉，跑到这儿来干什么？” 　　“跟同学出去玩回来晚了，然后被锁到宿舍门外了……”方唯绞着手指，有些心虚地说。 　　“那么就跟阿姨回家吧，今天晚上先住在我那里。”说着，张心蓝拉着方唯，进了教职工家属区。 　　“谢谢阿姨。”方唯感激地说。 　　进了楼之后，方唯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，老师跟学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。 　　她们的宿舍四个人挤一个二三十平米的小房间，张老师一个人就住一个八十平米的大房子。 　　方唯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布置，家里也就这水平啊！ 　　一晚的疯狂让方唯觉得身上粘糊糊的，她想都没想就冲进了厕所。 　　看到一个装满水的大浴缸后，方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，这里是哪儿？天堂呀！ 　　三下五除二脱完衣服，方唯就准备冲进浴缸。 　　这个时候，厕所门突兀的发出吱呀一声，一个人缓缓推开了门。 　　顾忆桐出现在了门口，方唯瞬间石化。 　　一个女生脱光了衣服站在厕所里，然后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，此时方唯的内心是崩溃的。 　　她不知道其他女生碰到这种情况会下意识的做出什么反应，反正她没有尖叫、没有大声的喊色狼，也没有哭着把顾忆桐赶出厕所——她已经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了。 　　在断片了大约三秒后，方唯回过神来，看向那个男人。 　　别哭，别哭，这都什么年代了？节操是什么东西，能吃吗？ 　　方唯你傻啊，难道有人知道你要来洗澡，特地给浴缸里放满水？这明显是别人放满了准备自己用的。 　　顾忆桐可是张老师的儿子，这家伙有恋母癖，这里是人家的家，出现在这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。 　　这小子除了脾气别扭了点、性格奇葩了点、身高矮了点，其他方面都还凑合啊，让他看光了也不算太亏呀。 　　再说这小子八岁的时候就能画一幅画卖出一百万，现在得多有钱啊！凭着这件事赖上他让他负责，你嫁入豪门的梦想不就实现了吗？ 　　无数想法从方唯的脑海中划过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，准备处理这件事。 　　然后她就发现，顾忆桐非常自然地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了，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。 　　方唯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顾忆桐，期望他能做出点什么反应，期望他能转身看她一眼，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。 　　这一刻，方唯觉得自己的自尊被深深地伤害了。 　　顾忆桐在镜子面前开始脱衣服，他最先脱的是手上那副一次性手套，然后是眼镜、外套。 　　方唯有些想哭，你脸红着道歉然后退出门外也好，你突然兽性大发把我压在身下也罢，你好歹给点反应啊！我怎么着也是个十八岁的青春无敌美少女，虽然可能长得不算特别漂亮，虽然可能胸部不算特别大，但你也不能把我当空气啊！ 　　于是，方唯突然爆发了出来，“顾忆桐，你太过分了！” 　　尖锐的声音把顾忆桐吓了一跳，“这里有人吗？” 　　他像个盲人一样在空气中乱摸，好一会儿才摸到方唯的身上。 　　盲人摸象似的，顾忆桐在方唯的脸上摸了摸，然后顺着她的脖子摸到了她的锁骨，再往下摸到了她的胸…… 　　方唯一个巴掌把顾忆桐扇了过去，捂着自己的胸口说，“色狼。” 　　“对不起，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人，我看不见。”好一会儿，顾忆桐的口中才蹦出了这句话。 　　方唯突然回想起一些细节。 　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顾忆桐要求她主动握住他的手，因为他找不到她的手。 　　第二次见面的时候，顾忆桐没能认出她，因为她换了身衣服，嗓子也变哑了。 　　第二次见面的时候，顾忆桐拒绝了洛凝雪的肖像画，因为他看不见她的脸。 　　还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，顾忆桐拒绝跟丁俊良握手，说看不见他的手。 　　他有一副黑色边框的平面镜，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要戴手套，他在夏天穿着厚厚的冬衣…… 　　还有他那副画，《会走路的衣服》。里面全是形形□□的衣服，却看不到衣服中的人。 　　点点滴滴的线索在方唯的脑海中汇聚，最终指向一个真相：他真的看不到人。 　　方唯猛地看向顾忆桐，这不是一个人，这是一片新大陆。 　　 ☆、没有人的世界 　　我叫顾忆桐，患了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怪病，从出生就看不到人类。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、电视剧里的人、照片上的人，甚至连人的一根头发我都看不见。 　　世界从一开始就把我抛弃了，虽然最初的我根本察觉不到。 　　在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中，我一直以为人就是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。人类的形状很奇怪，他们没有脑袋，没有手。只有布作的躯干，和凌空的鞋。 　　有些人有袖子；有些人没袖子。有些人有眼镜；有些人没眼镜。 　　最奇怪的是，人类还会变形。今天他们是一件红色的衣服，明天可能就会变成一件绿色的衣服。 　　甚至他们还会退化，从一件完整的衣服，变成一件小小的悬空内裤，或者是胸罩加内裤的结合体。 　　一开始的时候，我甚至没法辨认出妈妈，因为妈妈实在是太善变了。一个星期内，她能有七种不同的形态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。等我好不容易记住了这七种，下个星期她又换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形态。 　　每次妈妈叫我的时候，我都在怀疑到底哪一个是妈妈，因为我真的不确定。 　　终于，我学会了一种识别妈妈的方式。妈妈的衣服会变，声音却不会变。我只要跟着声音的源头走，一定能找到妈妈。 　　我曾经一直有一种疑惑，我到底是什么。 　　很长一段时间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纸尿裤。因为每当我从一个叫镜子的东西面前走过时，我只能看到那个东西。 　　渐渐地我长大了，开始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。 　　我抚摸自己的全身，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暖、光滑的东西。 　　我抚摸自己身体的最上方，可以感觉到有些扎手的硬丝；再往下，可以感觉到坚硬的骨骼中有两个窟窿…… 　　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好奇，用我看不见的双手，仔仔细细的摸遍了我全身的每一处。 　　猛然间，我又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。忽然产生了一丝明悟，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，的的确确存在着某种东西，那就是我的身体。 　　怪不得人类的模样如此善变，如此奇怪。那只是他们的衣服，根本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！ 　　只是他们真正的样子，我看不见…… 　　…… 　　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，在电视上，在一幅油画中，我看到了衣服里面的东西。她有着黑色长发，深邃的眼睛，高耸的鼻梁，微笑的嘴巴。在油画的最下方，我看到了一双有五个手指头的手，原来那就是手。 　　“妈妈，那就是人类吗？”我兴奋地问。 　　“当然了，这个女人叫蒙娜丽莎，是达芬奇的画作。”妈妈回答。 　　似乎感觉到了我对人体构造十分好奇，妈妈给我买了一本讲人体构造的小人书。这本书让我如痴如醉。我看着书中关于耳朵的介绍，然后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我的耳朵，恍然大悟，原来耳朵是长的这个样子的。 　　通过这本书，我了解了身上的每一个器官。终于搞明白我到底是什么。 　　有一天，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：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，看不见人类的身体。 　　于是，我朝着妈妈挥了挥我看不见的手，问，“妈妈，这是什么？” 　　“你的手啊。”妈妈理所当然的回答。 　　“那这个呢？” 　　“你的耳朵。” 　　“这个呢？” 　　“你的嘴巴。” 　　“妈妈你都看得见吗？” 　　“看得见啊。” 　　“从一出生就看得见吗？” 　　“当然了，这孩子今天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。” 　　我沉默了，哭了。我的世界开始崩坏了。 　　原来，一直以来，只有我看不见人类的身体。这不是孩子在未成熟阶段特有的生理现象，也不是长大了就能解决的问题。 　　这个世界上，其他人都是正常的，只有我是不正常的。只有在我的眼中，所有人才是会走路的衣服；在别人的眼中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！ 　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我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。在六岁那年的某一天，我明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。 　　那一刻我除了蜷缩在角落哭泣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。 　　…… 　　我变了，从一个听话的乖小孩，变成了一个狂躁的坏孩子。 　　我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，摔东西，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。 　　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后，妈妈开始心平气和的问我，“忆桐，能告诉妈妈，你到底怎么了吗？” 　　我突然意识到，原来我还可以把我的痛苦，分享给别人。 　　“妈妈，我看不见人类，看不见人类的身体。”我终于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妈妈。 　　整整一年的时间，妈妈带着我跑遍了全世界，看了各种各样的专家，全都对我的情况束手无策。 　　他们会在我的脑袋上插上各种各样的电极，做各种各样的治疗。这导致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觉得穿白衣服的都是魔鬼。 　　最终，专家们得出了一个结论：我的病很有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，至少无法用现在的治疗手段解决。 　　我得了怪病的消息不胫而走，很快就在我住的那小片区域内传开了。 　　街坊邻居对我议论纷纷，把我的怪病跟我没有爸爸的事实结合起来，编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传说。 　　甚至在我上的幼儿园里，小朋友们也嘲笑我。他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拿着拳头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，“不知道这是什么吧，这是拳头！”然后一拳轰在我的脸上。 　　我突然对那些会走路的衣服产生了一种恐惧，觉得他们宛如幽灵一般。 　　我不想去上去，不愿意走出家门，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世界。 　　对我来说，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，除了我的妈妈。 　　那时候起，我养成了一个习惯，妈妈不搂着我，我睡不着觉。 　　我拒绝和任何人往来，每当别人碰到我的身体的时候，我都会不自觉的发抖。 　　终于，妈妈带着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，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。 　　…… 　　由于我誓死拒绝上学，妈妈也没有什么办法。 　　有一天，她给我带来了一套画油画用的工具，仿佛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 　　或许是因为看不到人的缘故，我对自然景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，开始学会用画笔，勾勒我眼中的世界。 　　画油画会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，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平静下来。 　　我开始记录，客观的记录生活中的每一个片段。直到那一天，我画出了那幅《会走路的衣服》。 　　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，我透过窗户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，忽然产生一种渴望，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。 　　那一瞬间的画面在我的眼中定格，行人、雨滴、自行车、红绿灯，一切的一切，收束在我停笔的那一刹那。 　　妈妈把我的画交给一个喜欢收藏字画的朋友，那位叔叔当时就惊叹：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。 　　那幅《会走路的衣服》被端上了拍卖行，拍卖出100万人民币的高价。那年是2004年，我八岁。 　　我以一个天才画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，最初的缺陷被自然地掩盖，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。 　　很长一段时间，我沉浸在油画的世界里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女孩第一次敲开了我的心门。 　　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，只记得她的第一个动作，是用手指蘸了蘸我画油画的颜料，然后抹在了我的脸上。 　　我下意识的就想报复，转身的那一眼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卡，然后以同样的方法还以颜色。 　　将颜料抹到她的脸上的那一刹那，我呆住了。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脸颊的轮廓，虽然很模糊，但是我看到了人类身体的一部分。 　　那是我第一次，第一次看到人类的身体，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部分。 　　小女孩不知道我的心里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只是恶作剧式的向我脸上抹东西。 　　或许是不服气，也或许是想多看一点关于人类的东西，我跟她打闹了起来，最终两个人都抹成了大花脸。 　　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，我笑了。那或许是我第一次那么轻松地笑。 　　“我叫钟灵秀，你呢？”钟灵秀笑着问我。 　　“顾忆桐。”我笑着回答。 　　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她又用颜料在我的脖子上摸了一道。 　　“我也是。”我还了一道。 　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洗掉颜料之后，她突然问我，“你喜不喜欢玩泥巴？” 　　“什么是玩泥巴？”我一愣。 　　她突然不由分说的拉着我跑了起来，走到一片水洼地。 　　正当我不知所措时，她一把把我推了进去。 　　还好我反应迅速，拽住她的手双双落尽水洼地里。 　　我突然灵光一闪，在水洼地中打滚，把泥巴尽可能的抹到自己的脸上、身上。 　　“帮我个忙行吗？”看着钟灵秀不解的目光，我有些兴奋的说。 　　“什么忙？”她问。 　　“跟我学，把泥巴涂满自己的全身。相信我，这对我很重要，非常重要！” 　　看着我认真的脸色，钟灵秀没有半分迟疑的学着我的动作，把泥巴涂满了全身。 　　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、耳朵、手、脚……看到在梦中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东西，我哭了。 　　虽然钟灵秀全身覆盖着泥巴，虽然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庞，但是我毕竟看见了，毕竟看见了。 　　我兴奋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，大声地喊，“我看到了，终于看到了。” 　　钟灵秀轻轻的抱着我，抚着我的背，即便她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。 　　渐渐地，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，我们俩在悄悄地下沉！ 　　钟灵秀的反应最为迅速，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了岸上。 　　我却慌了神了，在水洼地中死命的挣扎，却陷得越来越深。 　　难道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？我绝望的想到。 　　“把手给我，快！”一道清脆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，让我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。 　　一个泥人正跪在马路上，对我伸出一只滴着泥水的手。 　　我不假思索的一把握住，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准确地拉住别人的手。 　　“不要慌，听我指挥。这种情况我听爸爸说过。”钟灵秀的声音很镇定，让人不自觉的安心下来。 　　“不要挣扎，要慢慢地用力。只有慢慢地用力才能走出来。”钟灵秀发出轻柔的声音。 　　在她的指挥下，我一点一点的从泥坑中走了出来。从她的掌心传来的温度，让我久久不能遗忘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忘了那种对他人的恐惧。 　　“我可以叫你秀秀吗？”两个人都安全之后，我问。 　　“我可以叫你小桐吗？”她反问。 　　“为什么要用小？” 　　“因为你是个小屁孩呀。” 　　“那我也叫你小秀。” 　　“不行，小秀太难听了。” 　　“那你得叫我桐桐。” 　　“不干，你咬我啊？” 　　“秀秀，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？”我突然说。 　　“什么事？”钟灵秀眨了眨眼。 　　“你可以永远带着这个蝴蝶结发卡吗？” 　　“为什么？” 　　“因为我怕我找不到你。” 　　那之后，我开始上学了。 　　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秘密埋在心底，全力融入到普通生活中。 　　虽然我看不见他们的样子，但我可以记住他们的声音，记住他们的特征，就像秀秀的蝴蝶结发卡。 　　在这个没有人的世界，我努力装出一副有人的样子。 　　在秀秀的陪伴下，整个小学我过得很不错。 　　小学毕业的时候我送给了她一幅油画，画中是一个全身泥巴的小女孩。 　　“我走了，要去美国了。”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，钟灵秀说。 　　我看着她，抿了抿嘴唇，不说话。 　　“我把这个留给你吧。”钟灵秀摘下头上的蝴蝶结发卡。 　　“不要，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，我希望还能见到它。”这是我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　　…… 　　那一天，我遇见了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东西。 　　在一个漫画店的门口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，我看到了漫画封面上灵动的人物。 　　从来没有想过，人类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描绘出来。可以不写实，可以很抽象，但其中的灵韵却是无法掩盖。 　　情不自禁的，我打开了一本漫画书，从此就再也没有放下。 　　我觉得漫画是一种恩赐，是上天给我这个看不到人类的怪胎的，一种恩赐。通过漫画，我可以看见人，我可以把情感寄托到它上面。 　　从那天起，我再也没有碰过油画。我对那些山山水水，已经失去了兴趣。 　　从那天起，我开始画漫画，虽然没有一个人看好。 　　妈妈劝我，那位叔叔劝我，一刊报纸用大大的惊叹号报道了我就此封笔的消息，那年是2010年，我14岁。 　　一位评论家评论我说，“把绝无仅有的天赋浪费在了供人消遣和娱乐的玩具上，这是中国艺术界的损失。我们及时的发现了梵高，他却要吞枪自杀。” 　　与油画比起来，漫画是多么的苍白和肤浅。这是除我之外几乎所有人的观念。 　　那段时间，我出门的时候，甚至有人把我最喜欢的漫画书砸到我的头上。 　　我开始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，不管是在夏天还是在冬天。 　　我习惯了戴手套，这样可以让我找到我的手。不至于在吃饭的时候，画画的时候手忙脚乱。 　　我习惯了戴眼镜，这样可以让我找到我的脸。不至于像个无头骑士似的到处乱跑。 　　当我把全身装备完全，然后站到镜子前，我猛然一震，原来这才是我真正的形态。 　　手套、眼镜、鞋子，帮我勾勒出了身体的轮廓，让我真正感觉自己像个人了。 　　画漫画的路很苦，因为漫画不是一张静止的景物图，是无数张画面的联合体。漫画不仅有画，还必须有剧情，没有剧情的漫画，就失去了灵魂。 　　我收到了无数封退稿信，退稿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：您的画风非常完美，但是剧情不够丰富。 　　我迷茫了，不知道以后该走向哪里。 　　直到有一天，我遇到了一个骑自行车把我撞倒的女孩…… ☆、被浪费的天赋 　　浴室里，衣带半解的顾忆桐和全身□□的方唯静静地站着，她还没从顾忆桐透露的消息中回过神来。 　　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尴尬的场面，方唯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。 　　虽然顾忆桐看不见自己，但是以放空的姿态面对着他果然很别扭。 　　吱呀一声，厕所的门开了。开门的一刹那方唯刚把内裤穿上，门口是拿着顾忆桐换洗内衣的张心蓝。 　　“你们继续，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张心蓝脸上的表情很微妙，迅速把内衣放到门口的洗衣机上，然后捂着嘴偷笑着关上门。 　　方唯的脸砰的一声红了。 　　铃声还在继续。方唯穿好衣服后接了电话，是大学舍友赵芸芸打来的。 　　“方唯，你现在在哪儿啊？我们听说你被宿管阿姨关到门外了，都很担心你。”赵芸芸说。 　　“你们别担心，我找到了住的地方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要没什么事，我就先洗澡了。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，顾忆桐自顾自的脱了衣服，然后泡到了浴缸中。 　　“男人，是男人的声音！好你个小浪蹄子，原来是出去偷汉子了。”方唯的另一个舍友，王珊瑚突然大声叫。 　　“你们别误会，只是普通朋友，在校园里见到了，他见我没地方住就收留了我。”方唯尽力的解释。 　　“深更半夜，孤男寡女。方唯同志，你觉得你的解释有任何说服力吗？”方唯的最后一个舍友周青橙用审犯人的口气说。 　　“我听到了入水的声音，他们在洗鸳鸯浴！！！”王珊瑚兴奋地尖叫。 　　眼看越描越黑了，方唯赶紧跑出了厕所把门关上。 　　“方唯同志，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向组织汇报，组织对你很失望啊。”周青橙说。 　　“我招了，我全招了还不行吗？”方唯哭笑不得地说。 　　清了清嗓子，方唯说，“我在校园里正发愁的时候，碰到了校医张心蓝老师。” 　　“谁管你什么老师啊，重点是那个男人，那个男人是谁？”王珊瑚急切地问。 　　“张老师看我可怜，就把我领到了她的教师公寓。那个男生叫顾忆桐，是张老师的儿子，就那么简单。”方唯言简意赅的说。 　　“我说你们别打听了吧，这是方唯的隐私。”赵芸芸弱弱的说。 　　“不是那么简单吧，那个人最后一句话是‘要是没什么事，我先去洗澡了。’而且紧接着就发出了入水的声音。说吧，你们在哪？当时在干什么？”周青橙像是分析案情似的推理的丝丝入扣。 　　“我们，我们……”方唯满头大汗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 　　想了半天，方大小姐心一横，“别猜了，老娘啪啪啪完出了一身汗，来洗个鸳鸯浴不行吗？就这样了再见！”说完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。 　　心累啊，这三个比猴还精的舍友。 　　“方唯同学，我以后叫你就叫你小唯了，行吗？”张心蓝笑眯眯的说。 　　“当然可以了，阿姨。”方唯回答，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，“阿姨，刚才只是个意外，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 　　“不用向我解释，无论你们俩想怎么样，阿姨尊重你们。”张心蓝突然叹了口气，“倒不如说，我希望有一个人来帮我照顾那个孩子，他实在是太可怜了。” 　　“您是说他看不见人的事情？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你知道啊？也是，都发生了那样的事，不知道的也该知道了。”张心蓝说。 　　“阿姨，能跟我讲讲顾忆桐小时候的故事吗？我突然想知道，他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。”带着同情和可怜的心情，方唯问。 　　然后张心蓝开始娓娓道来，从顾忆桐的出生，一直讲到现在。 　　方唯一边听，一边揪心。她根本无法想象，从出生就看不见人类的世界是怎样的。 　　在这个星球上，所有自己的同类都消失了踪影。相伴在你周围的，可以有钢铁森林，可以有花鸟鱼虫，但就是没有人！ 　　甚至连看到自己身体的权力，都被无情的剥夺了。 　　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孤独啊！ 　　“小唯，这是一个秘密哦，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。”张心蓝说，“桐桐他一直在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，所以这个秘密除了我们谁都不知道。” 　　“阿姨，我保证！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对了，今天晚上你就睡那个房间吧。本来是我给桐桐准备的，可是一直没用上。那孩子啊，直到现在睡觉都还粘着我，不知道该说是一种幸福，还是一种烦恼。我毕竟不能陪他一辈子……”张心蓝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唯一眼。 　　…… 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方唯被三个损友堵在了高数课门口。 　　“大家早上好啊！”方唯有些心虚地说。 　　“方贵妃真是容光焕发呀，一看昨天晚上就承了皇上的不少雨露。”周青橙挑着眉说。 　　“老娘啪啪啪完出了一身汗，来洗个鸳鸯浴……”王珊瑚模仿方唯的口吻说，却在中途被方唯捂住了嘴。 　　“方唯，怎么没跟顾忆桐一块过来呀？我查过课表，这节课他跟我们一起上。”赵芸芸说。 　　“是不是昨天晚上折腾的太晚，今天早上起不来了？要注意节制啊年轻人。”王珊瑚拍拍方唯的肩膀，语重心长的说。 　　方唯突然面色一凝，“姐几个，我很严肃的说件事。” 　　看到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，方唯开口，“老娘还是处。” 　　说完，不管她们什么反应，方唯最先进了教室。 　　虽然把最根本的问题解释清楚了，方唯还是阻挡不了三个女人的八卦之魂。铺天盖地的问题迎面袭来。 　　问题一：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？ 　　回答：其实也就见过三次面，普通的朋友关系。 　　三人一阵白眼。 　　问题二：听说顾先生可是日进斗金的天才画家，方小姐对此怎么看。 　　回答：富贵不能淫，贫贱不能移，威武不能屈。老娘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吗？ 　　三人统一说，是。 　　问题三：方小姐打算何时把顾先生推到？ 　　回答：你们这帮禽兽，怎么你们眼里的爱情肤浅到这种程度？ 　　其实这件事，太不现实了吧。方唯自嘲一笑。顾忆桐离她太遥远了，遥远到根本看不到他的背影。 　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，顾忆桐还是没来教室。 　　“方唯同学，好巧啊。”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方唯的视线中。垂至背后的长发，一尘不染的小白裙，是洛凝雪。 　　她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，显得特别贤惠。 　　方唯撇了撇嘴，这女人肯定不止一次的在顾忆桐面前做过这个动作，可惜顾先生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你的小白裙。 　　“是啊，真巧。”方唯睁着大眼说瞎话，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洛凝雪是为了见顾忆桐才来这里上课的，不然一个文学系女生跑到这里来干嘛？ 　　“那个，你见过忆桐了吗？他到现在还不来上课，我有点担心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王珊瑚拍了拍方唯的背，“我们家方唯不仅见过，昨天晚上还跟他一起睡过，是吧方唯？” 　　看到洛凝雪脸色一变，方唯尴尬的摆了摆手，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 　　“方唯，顾忆桐现在还没来，给他打个电话吧？”周青橙对方唯使了个眼色。 　　“我还没他的电话号码……”方唯弱弱的说。 　　“我有，要不然我给你电话号码，你给他打？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“不用，你自己打吧。”方唯有些明白过来，这是一种无形的炫耀。 　　电话拨通了，洛凝雪华丽的转身，一只手拖着手机问，“忆桐，你怎么没来上课？” 　　“赶画稿，没空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有件事想问问你，昨天晚上方唯同学住在你家了吗？”洛凝雪小心的问。 　　“没错，还有别的事吗？没事我挂了。”顾忆桐有些不耐烦的挂了电话。 　　“其实只是我昨天晚上回去的太晚了被关在宿舍门外，张心蓝老师收留了我。”方唯解释。 　　“其实我没有权利询问这个，你不用解释的。”洛凝雪笑的有些勉强。 　　高数课开始了，本以为还是枯燥无味的讲课，没想到老师开始点名了。 　　方唯脸色有些苍白，顾忆桐那个臭小子没来啊！随着老师一个一个的叫出名字，方唯的心脏突突的跳。 　　“顾忆桐。”高数老师叫到这个名字的时候，方唯宿舍的四个人都已经被叫过了。 　　“到。”没想到这时候，洛凝雪却坚定的站了起来。 　　“咦，你是顾忆桐？”高数老师不确定的问。 　　“没错。”洛凝雪自信的回答。 　　“怎么起了个男孩的名字？”高数老师不解地问。 　　“因为我爸妈是在梧桐树下认识的，所以给我起名叫顾忆桐。”洛凝雪圆的滴水不漏。 　　方唯一阵怀疑，难道顾忆桐真是这么来的？ 　　“你坐下吧。下一个，陈震。” 　　一个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了。 　　…… 　　方唯的生活又回到了日常。 　　她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份兼职，因为家境很普通，方唯想尽力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。 　　每天除了正常的上学之外，下午六点到八点，是方唯打工的时间。 　　这一天，她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，鞠躬问：请问各位需要些什么，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了顾忆桐。 　　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，西装革履的男人，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。 　　“一杯拿铁，一杯卡布奇诺，拿铁少放糖。”西服男露出了外交官试的微笑。 　　顾忆桐似乎听出了她的声音，朝她招了招手。 　　他戴了一副薄薄的纯白色手套，举止像一个中世纪贵族。 　　方唯同样挥了挥手，挥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，然后挥了挥餐巾。 　　顾忆桐很罕见的笑了一下。 　　“顾先生，我们的谈判开始吧。”西装男十指交错在一起，正了正身子。 　　“可以。”顾忆桐淡淡地说。 　　“首先，我们公司作为顾先生的合作伙伴，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合作感到非常愉快。”西装男打着官腔，“但是近年来，顾先生似乎已经封笔了，我想问情况属实吗？” 　　“没错。”顾忆桐抿了一口咖啡。 　　“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？” 　　“不为什么，就是不喜欢画油画了。” 　　“您知道吗？由于您六年前的封笔，您在市面上流通的所有作品都被炒到了天价。许许多多的油画爱好者和收藏家都希望您能够拿起画笔，重回江湖。我今天不仅是来谈判的，也是作为他们的代表，希望您再度出山。您在艺术上的天赋，不应该被时间蹉跎。” 　　“我不想被束缚，油画只是我曾经的爱好。现在我不想画，所以不画。也许哪一天我又想画了，我才会画。” 　　“我可以认为您是拒绝我了吗？” 　　“可以。” 　　“那好，根据我们签订的合同，您将支付六幅作品30%的违约金。根据您现有作品的平均价格，您将赔偿我们公司360万元，您同意吗？” 　　一直在旁边偷听的方唯心猛然一跳，我的乖乖，360万！ 　　“我同意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等等！”方唯突然冒了出来，“请问你们的合同到期了吗？” 　　“实际上离合同的期限还有三个月的时间，只是我们公司与顾先生交涉多次都没有结果，所以打算现在就结算。”西装男说。 　　“也就是说，我只要在三个月内，让这个家伙画完六幅油画交给你，就不算违约吧。”方唯从中抓到了关键。 　　“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。”西装男推了推眼镜。 　　“那你先走吧，这家伙我来搞定，不是还有三个月吗？”方唯大刺刺的把西装男赶走了。 　　看着顾忆桐穿着那身厚厚的乌龟壳，方唯心里一阵别扭。 　　“我说你把那件外套脱了行吗？我看着就热。”方唯拽着顾忆桐的衣服说。 　　“不要。”顾忆桐孩子似的转过身去，缩在沙发的一角。 　　“我知道你有一种恐惧，把自己包裹起来能给你安全感。但是相信我，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冰冷。”方唯伏在顾忆桐的耳畔轻轻地说。 　　“不用你多管闲事。”顾忆桐冷冷地说。 　　“好啊，你小子还软硬不吃是吧？你脱不脱，脱不脱？”方唯把手放在顾忆桐腰间，挠他的痒痒。 　　“够了！”顾忆桐突然爆发了。 　　他习惯了缩在乌龟壳里看外面的世界，他享受一个封闭的空间带给他的祥和安宁。他恐惧改变，恐惧踏入外面的世界。这又不关你什么事！为什么非要找茬呢？让他安静一会儿不好吗？ 　　这一声非常大，几乎吸引了咖啡厅里所有人的注意，一对正在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津津有味的看好戏。 　　“不脱是吧。”方唯也来了火气，拿起一杯咖啡就泼到了顾忆桐的黑夹克上，一杯咖啡味瞬间散了开来。 　　“我看你还怎么穿。”方唯双手交叉，挑眉。 　　“方唯，你这是在干什么！”咖啡店的经理跳了出来，对顾忆桐点头哈腰的，“这位客人，实在是不好意思，我们愿意赔偿您的损失。至于冒犯您的这位服务员，我马上把她开除。” 　　“方唯同学，你已经被本店解雇了。请你马上离开！”经理凶神恶煞的说。 　　“哼，走就走。”方唯拽着顾忆桐的衣服，像托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。 　　“那个，对不起啊，泼了你一身咖啡。要不然你脱下来，我给你洗洗吧。”走到门口，方唯突然满含歉意的说。 　　这一声对不起理顺了顾忆桐的驴毛，他脱下夹克，交给方唯。 　　方唯拿过夹克的同时顺手摘下顾忆桐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，“那我就先走一步了。” 　　被摘掉帽子的顾忆桐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，抱着头大声喊“你还给我。” 　　两人一追一逃，很快到了另一个地方。 　　这里是一片宁静的小山坡，场景非常的原生态。在宁海大学的周围很难见到。 　　晚上七点钟的月光，模糊了这里的一切。 　　方唯把帽子扔给顾忆桐，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。 　　顾忆桐学着她的样子也躺了下来，刚才一追一逃跑了好几百米，累得够呛，最悲剧的是他还没追上。 　　方唯突然抬起顾忆桐的脑袋，将他的耳朵放在自己的心脏处。 　　“你干什么啊！”顾忆桐像只受惊的小老鼠。 　　“别说话，仔细听，你听到了什么？”方唯现在的动作像是哄孩子睡觉的妈妈。 　　强有力的心跳声冲击着顾忆桐的耳膜，让他安静下来。 　　这是生命最原始的跳动，在心脏的一收一缩之间，迸发出生命的活力。 　　顾忆桐听过妈妈的心跳，那曾经是他最喜欢听的声音，代表着生命悸动的声音。但那个声音相对平缓，有规律。而方唯的心跳，或许是刚跑完步的原因吧，比妈妈的心跳更狂野，更有力量感。 　　“顾忆桐，你听到了吗？”方唯呢喃。 　　“听到了。”顾忆桐情不自禁的回答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你看不到人类的存在，所以你觉得跟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，非常孤独，非常痛苦。但我想说的是，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，就像你现在听到的心跳，并不因为你看不见，它就不存在了。其实我们一直都在，一直都在。”方唯用温柔的语气说。 　　顾忆桐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，方唯问，“猜猜看，这是什么？” 　　“你的额头。” 　　“那这个呢。”方唯换了个姿势。 　　“你的鼻子。” 　　“这个呢？” 　　“耳朵。” 　　“这个呢？” 　　一阵清凉拂过顾忆桐的额头，让他下意识地说，“嘴唇。” 　　“没错，虽然你看不见我，但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，你可以嗅到我的气味，你的皮肤可以感觉到我的温度，甚至可以分辨出是什么东西碰到了你。” 　　方唯突然在顾忆桐的胸口垂了一拳，“年轻人，别整天一副全世界都欠我的嘴脸。你应该知足了。你得想想啊，你好歹还能看到东西呢！人家那些真正瞎了眼的怎么办，他们可一点东西都看不见啊！人家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？ 　　你知道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全身瘫痪吗？你知道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白痴吗？你知道有些人直到现在都吃不饱饭吗？ 　　我告诉你，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的是。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！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啊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天赋，羡慕你的生活呢！所以说，且行且珍惜吧，少年。” 　　方唯一番长篇大论，把顾忆桐逗笑了。 　　“跟我去个地方。”顾忆桐拉着方唯就跑。 　　“喂，你的夹克忘拿了！” 　　“不要了。” 　　顾忆桐带着方唯来到了礼品店，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首饰，突然拿起了一件羽毛形状的发卡，交给了方唯。 　　“戴上。”顾忆桐用命令的口吻说。 　　其实他本来想亲手给方唯戴上的，可惜看不见她的头。 　　“干嘛。”虽然不爽顾忆桐的口气，方唯还是把发卡别在了头上。 　　“以后别摘下来了，我怕找不到你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我能换个吗？”方唯用商量的口吻。 　　说着，她从一堆头饰中找到了一个可爱的小骷髅头，别到自己头发上，“那个太娘们，还是这个符合我的口味。” 　　…… 　　走进一家别墅的时候，方唯的心情有些忐忑。 　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上次咖啡厅的那个兼职被老板炒了，方唯只好从网上又找了个钟点工的兼职。 　　今天她是来应聘的，地点就在新老板的家里，据网上的评论说，这个老板不好伺候。 　　别墅不算大，很容易就找到了老板的工作室。老板正背着她坐在工作室的办公椅上喝咖啡，坐姿有点奇怪，像蹲着似的把两只脚放在办公椅上，背影有点熟悉。 　　房间里东西很乱，揉成一团的纸溢出了垃圾桶。老板正操作着一套高级设备在电脑上画漫画。 　　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，顾忆桐的转椅转了过来，看着这位不明人士头上的小骷髅，挑了挑眉，“原来是你。” 　　连个名字都不叫，怪不客气的。方唯压下火气说，“我是来应聘的。” 　　顾忆桐把空了的杯子交给她，用吩咐下人的口吻说，“去磨杯咖啡。” 　　“喂，工钱还没谈呢？”方唯很现实的说。 　　顾忆桐瞟了她一眼，意思是你竟然准备在金钱这种庸俗的东西上来跟我谈判？ 　　“你被录用了。”顾忆桐答非所问。 　　“我问的是工资怎么算。”方唯强行把话题拉回来，让顾忆桐有些恼火。 　　“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吧。”顾忆桐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，像是国王俯视着他的贱民。 　　“你信不信要是杯子里有咖啡，我再泼你一身。”方唯黑着脸，“就按照我在咖啡厅的工资来，毕竟是为了帮你才把我工作弄丢的，不然免谈。” 　　方唯的口气很强势，顾忆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，举起双手说，“你开心就好。” 　　整理房间的时候，方唯随手打开一团废纸，发现是一个人物的原型。打开另一团，发现是另一个差不多的人物。 　　两个人物只是在细节上有些许差别，却看上去完全是不同的风格。 　　“画得很好啊，为什么要扔了？”方唯自言自语。 　　“哦。”顾忆桐继续手中的动作，漫不经心的回答。 　　收拾完顾忆桐的房间花了三十分钟，顾大爷头也不回的问，“咖啡呢？” 　　“咖啡机怎么用，我不会。”方唯实话实说，她从来都是喝速溶的。 　　“不会去网上查。”顾忆桐一句话把她打发了。 　　方唯鼓捣咖啡机的时候，看到顾忆桐双手抓着头发，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。然后猛然站了起来，一脚踹倒了书架，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。 　　刚整理好的书架散落了一地，方唯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，想起了网上的那些评论，看来不是故意骂这个老板的。 　　也就是方唯熟悉这小子，换成一般的人哪里受得了。 　　“我觉得画得很好啊。”方唯看着顾忆桐的漫画，真诚地说。她真的想帮顾忆桐解决困难。 　　“不是画的问题，是情节问题。我的情节太空洞了，我根本想不到能够打动人的情节。”顾忆桐的眼有点发红。 　　方唯把磨好的咖啡端上来，顾忆桐啜了一口，“以后多放点糖。” 　　这时候他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：看了我的小说没有，我们其实可以合作的。漫画的情节并不一定非要原创，你可以只进行漫画改编，情节方面的事让我来。 　　顾忆桐沉默不语，这条短信并没有让方唯看到。 　　客厅的电话声响起，方唯听到了张心蓝的声音，“小桐吗？今天晚上妈妈回你那里。” 　　这栋小别墅距离学校不远，方唯在心里控诉这些有钱人。 　　“阿姨，我是方唯，在这里工作了。”方唯解释。 　　张心蓝沉默了一会儿，惊讶于这件事的巧合性，“他是不是又摔桌子了？” 　　“差不多吧。” 　　“这孩子太掘了。自从喜欢上漫画后，怎么劝都不听。其实我也觉得，他还是画油画更好一些。你有机会也劝劝他吧。”张心蓝叹了口气。 　　方唯突然想到了那幅《会走路的衣服》，想到了在咖啡厅中见到的事，想到了顾忆桐双手抓着头发面对着一屏幕漫画。 　　我不希望你的天赋被浪费，咖啡厅中的西服男的那句话萦绕在耳畔。 ☆、那个雷雨夜 　　方唯拿着手机有点犹豫，宿舍里三个舍友像啦啦队一样站在身后。 　　在同志们的眼中，作为在大学里第一个脱单的女孩，方唯有义务随时向组织汇报情况。 　　其实方唯自己是很矛盾的，她不清楚现在跟顾忆桐到底是什么关系。说是恋人吧，顾忆桐对她忽冷忽热的。说是朋友吧，她是极少数走进顾忆桐乌龟壳里的人。 　　据说，在□□关系中，分享秘密是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之一。她应该是极少数知道顾忆桐看不见人类的人，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唯二的两个人之一，但至少她清楚洛凝雪应该不知道顾忆桐的秘密。 　　因为机缘巧合，她得到了一把钥匙，打开了顾忆桐的第一道心房。但不自信当别人也得到钥匙，是不是会直捣黄龙，直接撬开顾忆桐的心扉。 　　方唯知道，要不是那个夜晚，顾忆桐暴露了他的秘密。她会变成芸芸众生中一片会走路的衣服，在他的世界中不留一丝存在的痕迹。 　　“周六有空吗？我想请你看场电影。”方唯简单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，宿舍的三个人手心攥出了汗，仿佛观看比赛的中国球迷。 　　“什么电影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用王珊瑚的话说，看电影是男女之间勾搭起来，最庸俗也是最有效的方式。一般当女孩主动提出看电影的要求时，男人的回答只有两种，是或者不是。 　　除了直接答应外，其他所有的答案都归结于拒绝，无论是多么充分的理由。这意味着男人对你没意思。 　　但顾忆桐的答案却不属于这个范围，他关心的是电影的内容，却不关心看电影这件事代表的意义。 　　通俗地说，顾忆桐还没意识到方唯想泡他。 　　无视三人晃着一部青春偶像剧的宣传片，方唯说，“《生化危机6》要上映了，不如去看这个？” 　　三人无语，看恐怖片谈恋爱？ 　　方唯从小就喜欢一些重口味的东西，像什么僵尸、吸血鬼，血淋淋的。因为这点破事没少被女生们疏远，上了大学后本来想伪装成阳光下的洋娃娃，做点女生该做的事，最终还是受不了了。 　　“真人片？你知道的，我看不出啥东西来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要不咱们看场动漫，听说名侦探柯南又有新的剧场版了。”方唯笑着打圆场。 　　电话里一阵沉默，方唯打哈哈，“要不算了吧，当我没说。” 　　“时间，地点。”顾忆桐言简意赅。 　　“伊万广场，九点半。”方唯说完后，挂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。 　　“咦，我的头饰放哪儿了？”方唯翻着自己的橱子，小骷髅头不见了。 　　“就那个骷髅头，难看死了！”周青橙拍苍蝇似的评价。 　　把宿舍翻了个底朝天还没找到，方唯泄气了。 　　“那个东西那么重要？”赵芸芸问。 　　“他送的……”方唯有些不好意思。 　　“原来是定情信物。”王珊瑚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。 　　…… 　　方唯看到顾忆桐的时候，他站在《生化危机6》的周边商店里，看着一个僵尸面具发呆。 　　还好没穿成一副犯罪嫌疑人的样子，方唯看着顾忆桐的黑色休闲装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“喂，在想什么呢？”方唯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　　“你是？”顾忆桐一副陌生人的表情，不像是装的。 　　方唯瞳孔猛然放大，顾忆桐在约会中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！ 　　压下心中的火气，方唯换了一副嘴脸，“顾先生是吗？恭喜您成为我们伊万广场的第十万名顾客，我们公司将给您十万元的现金红包作为奖励，只需要交一千元押金即可。机不可失，失不再来。” 　　顾忆桐颔首，“你的诈骗方法很拙劣。” 　　语气冷峻、陌生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 　　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，方唯听出了他不是在开玩笑，是真的把自己忘了。 　　“真的不认识我？”方唯的声音提高了八度。 　　顾忆桐沉思了一会儿，下达了死亡宣判，“不认识。” 　　然后他买下了那个面具，掏出手机来看时间。 　　方唯拨通了顾忆桐的号码，两人隔着两米同时拿起了手机。 　　“顾忆桐你大爷的！”这是方唯的第一句话，说完后她想把手机直接甩到顾忆桐的脸上，想了想心疼手机钱。 　　顾忆桐看着方唯，沉默半饷，“你没戴那个头饰。” 　　一言惊醒梦中人，反应过来的方唯瞬间脸红了。 　　“我说过的，不要摘了它，我怕找不到你。”顾忆桐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，他戴上了刚买的面具，僵尸脸非常狰狞。 　　顾忆桐在光滑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倒影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　　“那个，不好意思啊，我今天没戴。”方唯搓着手说。 　　“丢了？”顾忆桐挑眉。 　　被戳破心思的方唯条件反射似的解释，“没丢，就是有点带腻了，我保证下次一定见你的时候一定带着。” 　　顾忆桐盯着方唯不说话，盯的她有些发毛，方唯只好打了个招呼灰溜溜的跑进电影院。 　　厕所的水龙头稀稀拉拉的滴着，顾忆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说话。刚买的僵尸面具静静地躺在面前。 　　镜子里空无一人，能看到的只有一套黑色的休闲装，和一副白色的薄手套。 　　顾忆桐悄悄地摘下一只手套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消失在空气中。 　　他悄悄地，悄悄地解放了自己的双手，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光景，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化为粒子，然后消散在空气中，就像某部科幻大片中拍摄的那样。 　　顾忆桐把手放在镜面上，光滑冰凉的触感通过手传了过来，让他一阵失神。 　　明明他，明明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毫无生机的世界，为什么他会那么心痛呢！ 　　那个叫方唯的女孩，为什么要闯进来？为什么要带来一丝希望的阳光？又为什么就这样走了？ 　　他天真的以为，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可以分享自己的孤独的人，可是这个人却骗了他！ 　　他第一次送给一个女孩礼物，希望这个小骷髅可以作为一个标记，每当这个小骷髅出现的时候，他就可以知道：方唯来了。 　　可是方唯却把这个小骷髅弄丢了，那个他唯一认可的女孩，把他送给她的最重要的标记弄丢了！ 　　然后这个女孩笑津津的对他说，不好意思，我今天没戴。 　　他不相信借口，直觉告诉他，这是个谎言。 　　就算你丢了，直接告诉我就好了。为什么，为什么要骗我！？ 　　可能那个小骷髅对她来说，就是一个三块钱的玩具，收起来还嫌弃占位置吧。 　　这一次，顾忆桐悄悄地从乌龟壳中探出脑袋，遇到了一个让她安心的女孩，然后这个女孩狠狠地打了他一下，打得好疼好疼。 　　好累，真的好累。外面的世界好冰冷，我想回去，我想回到自己的乌龟壳中。不再有任何期待，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。 　　我是一个被上帝抛弃的人，本就不该有被救赎的奢望。 　　顾忆桐走了，只留下一个僵尸面具静静地躺在镜子前。 　　…… 　　跑进厕所之后，黄浩仁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陪女朋友逛街的时候，碰到第二个女朋友，逃跑的时候又遇到了第三个女朋友，他的运气到底是有多背啊！ 　　黄浩仁甚至觉得，应该给自己的女朋友们创个群，方便管理。不然哪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一个来，那就不好玩了。 　　厕所中的他迅速把自己的外套反穿，露出黑色的部分。然后他注意到一个僵尸面具，眼前一亮。 　　常言道，三个女人一台戏。如今三个想把他吃了的女人正虎视眈眈的在外面找他，得想办法开溜。 　　黄浩仁戴上面具走出洗手间，发现三个女人正在自己的三点钟、九点钟、十一点钟方向游走，于是他想都没想就跑进了电影院里。 　　昏暗的电影院中，他发现观众席上有一个人在向自己招手，心中一楞。 　　估计是把我当成这个戴面具的人了吧，他心里说。 　　回身一看，自己的一号女友正走向电影院的门口，黄浩仁被逼无奈只能走向观众席。 　　这是一个路人甲，黄浩仁在近处见到方唯后，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。 　　作为一个脚踏不知道多少只船的男人，黄浩仁看女生的眼光可谓刁钻。方唯也不是丑，只能算中等偏上，丝毫无法勾引他的胃口。 　　“还是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吗？”方唯的眼神有些落寞。 　　黄浩仁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。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跟这个女孩以为的男人差别有多大，他只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。 　　“还是说，你只是单纯的不想见我？”方唯抿了一口嘴唇。 　　黄浩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，作为一个撩妹无数的男人，他知道怎么做才能避免作死。 　　“我承认，我把那个东西弄丢了。对不起，我不是真的想骗你。”方唯深深地垂下了头。 　　黄浩仁疯狂的脑补发生在这个路人甲身上的事情：男人跟女人在电影院约会，女人把男人送的东西弄丢了，然后骗了他。最后想想骗人不好，在男人发火之前道歉，男人为之感动跟女人和好如初。男女主角依偎在一起看完电影，幸福的回到旅馆啪啪啪。 　　好俗套，好恶心。更恶心的是他还必须尽可能的扮演这个男人，因为他的一号女友已经在电影院里找人了。 　　“你可以原谅我吗？”路人甲一句话把黄浩仁拉回了现实。 　　“我原谅你。”黄浩仁尽可能小声、模糊的说出这句话，对面的女孩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，他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“咦，你的手套呢？”路人甲惊呼。 　　黄浩仁心中猛然一跳，我靠，这个季节还有人戴手套！ 　　大脑皮层高速运转，综合了和无数女人交往的经验后，黄浩仁开口，“我把手套丢了，我想尝试着改变，尝试着成为全新的自己。” 　　“不再害怕了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黄浩仁下意识的想问一句害怕什么，话到喉咙里却变成了“不害怕了。” 　　“即使双手活生生的在眼前消失，也不怕？”方唯继续问。 　　“不怕。”黄浩仁一边回答，一边在内心疯狂的吐槽，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，为什么摘了个手套手就消失了啊！ 　　“那你为什么还戴着面具，你在逃避什么？”方唯用仿佛能看穿内心的眼神盯着黄浩仁。 　　黄浩仁冷汗直流，完了完了，要穿帮了！ 　　正在这时，电影开始的声音响起了，黄浩仁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然后当漫山遍野的僵尸爬满屏幕的时候，黄浩仁又叫了出来。 　　他跑进电影院的时候没注意别的，还以为这俩人是来看爱情片的，没想到是来看恐怖片的！ 　　黄浩仁怕鬼，而且怕得要死。 　　正在这时，前座一个长发女人突然回头，脸色苍白，宛如贞子。 　　黄浩仁吓得一把抱住了方唯。 　　两人的前排，方唯的三个舍友坐在一起，周青橙向赵芸芸比了个大拇指。 　　她们三个人准备了很多方案，没想到最先用到的竟然是这个。 　　“顾大画家胆子有点小啊。”周青橙小声议论。 　　“胆子小算什么，有钱就行。”王珊瑚笑眯眯地说。 　　周青橙转身向方唯招了招手，方唯用眼神示意，有多远滚多远。 　　这三个活宝怎么跟来了，方唯扶额。 　　被黄浩仁抱住的方唯突然感觉到不对劲，恍然大悟后的她掐住黄浩仁的脖子，眼神瞬间变冷，冷得黄浩仁瑟瑟发抖。 　　“你是谁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“你先松开，我招。” 　　方唯松开了手，黄浩仁深吸了一口气。 　　这女人谁啊，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，手劲还那么大。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忍受得了这么彪悍的女人？ 　　“我正在被人追杀，跑到厕所以后发现一个面具，就戴上跑了出来。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同伙，我只好伪装成你的男朋友……”黄浩仁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的处境。 　　方唯一阵沉默，顾忆桐竟然跑了！他生气了吗？就因为她弄丢了一个三块钱的小头饰？ 　　没有短信，没有电话，就这么走了？然后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趁虚而入，陪她说了好几分钟的话，还抱了自己！ 　　万一她没有发现呢？万一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呢？ 　　方唯突然感觉到，她跟顾忆桐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。这是一个性格扭曲，心理年龄严重余额不足的男人。他发脾气的方式很幼稚，像个孩子。 　　这样的男人，真的不适合她吧。 　　发现后排的异常，方唯的三个舍友全部冲了过来，把黄浩仁团团围住。 　　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号女友的注意力，一号女友走了过来。 　　“各位美女，咱们先冷静一下，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你们先配合我把那个女人应付过去，其它的都好说。”黄浩仁真的怕了。 　　方唯扫了一眼走过来的美女，又看了一眼慌张的黄浩仁，一把拽下来他的面具。 　　方唯小姐很生气，后果很严重。 　　“黄浩仁，你混蛋！”一号女友冲了过来，狠狠地用手里的包包砸着黄浩仁。 　　黄浩仁被拖走了，临走的时候冲着方唯大声叫，“小婊砸，有本事报上名来，老子记住你了！” 　　“千万别记住，老娘恶心。”方唯对这个渣男骂了一句。 　　方唯打顾忆桐的手机，忙音提示电话占线。 　　管他呢，先看完生化危机再说，等了一年多呢！方唯想。 　　…… 　　小别墅中，顾忆桐在吃着果冻。 　　这是他从小养成的爱好，无论是开心或者不开心，果冻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。 　　虽然网上各种报道果冻是多么多么有害，但他不在乎。这种透明的胶状物，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。 　　电话响了，顾忆桐拿出手机看了看，不是方唯，是洛凝雪。 　　顾忆桐皱了皱眉，他现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，渴望与人交流，又害怕与人沟通。隐约之间，他又在等待方唯的电话，希望那个有点神经质的女孩，对他说些什么。 　　然而电话响了，不是她。 　　“你看不见我，是不是。”劈头盖脸的一句话，直入心门。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“不仅是我，你看不见所有人类，对不对？”洛凝雪步步紧逼。 　　顾忆桐又沉默半饷，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。” 　　“首先是眼神。一般人在跟别人谈话的时候，他的眼睛会看着别人的眼睛，通过眼神可以交流很多东西。而你的眼神根本无法与人交流，你在说话的时候也不是看着人，你在看着空气。” 　　“你习惯戴手套，因为手套可以帮助你的手定位；你戴着一副平面镜，因为你不想看见自己脑袋的位置空无一物；你喜欢把自己包裹的厚厚的，因为你害怕一旦失去了包裹自己的衣服，你的存在就消失了。” 　　“我看过你的所有油画作品，你的油画从来没有人类出现。就连我要求你画的那幅肖像画，我的身体也被你用漫画人物替代，因为你看不见我。” 　　“最终的证据，是那幅《会走路的衣服》。很多人都以为，那是一幅超现实主义画作，看到它我最终明白了，那是你眼中真实的世界。你在挣扎，你在求救，你在寻找一个能理解你的人。那幅画就是你无声的呐喊。” 　　“所以，我出现了。” 　　洛凝雪沉默了，顾忆桐也沉默了。 　　这是第三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，却是第一个看懂了自己的画，主动找到自己的人。 　　现在想来，方唯对于他来说，纯粹是个意外。如果不是他碰巧看到了也根本看不到她的裸体，方唯不可能闯入他的生活。 　　他们两个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，纵然因为一个意外产生了交织，也终究会走向不同的地方。 　　而就在刚才，他找到了，真正找到了自己的知音。她能够看懂自己的画，体会自己的痛苦，真正意义上的理解自己每一个古怪的行为。 　　“顾忆桐，知道吗，你是一个奇迹。”洛凝雪非常肯定的说出了这句话。 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这是顾忆桐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奇迹来形容自己。 　　“芸芸众生中，你是唯一一个能看穿人类本质的人。外表的美丑，不过是一副臭皮囊。人与人之间，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。纵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，戴着各种各样的光环，但当你把所有外物统统剥离之后，他们是一样的。” 　　“所谓人类，本来不就是虚无的吗？” 　　“有没有想过，其实你看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，而我们看到的才是人类的幻想所营造的假象，是一种幻觉。” 　　“真的？”顾忆桐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。 　　他从来没想过，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。他一直把看不见人类当做一种缺陷，一种让他自卑、让他痛苦的生理缺陷。但今天，一个叫洛凝雪的女孩说，他是一个奇迹。 　　原来他没有任何问题，错的不是他，而是全世界。虽然这句话仅仅是幻想。 　　但是，洛凝雪的的确确发现了自己的闪光点，充分肯定了自己。她在欣赏，而不是安慰。 　　“忆桐，我想把你写进小说。你是最棒的题材，最棒的主人公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“没问题。”顾忆桐笑的像个孩子。 　　“还有，能拜托你画漫画吗？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漫画的剧情发愁，你不足的部分，让我来补全。” 　　挂了电话，顾忆桐会心一笑。 　　他遇到了自己的天使，能够走进自己心房的天使。 　　…… 　　宁海大学，方唯的宿舍。 　　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骷髅，方唯一阵郁闷。 　　想要它的时候找不着，不想要它的时候反而自己冒出来了。 　　方唯想了想，还是给顾少爷发了个短信。方小姐大人有大量，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。 　　【我在上次看见萤火虫的地方，有些话想告诉你，不见不散。】 　　戴上小骷髅头饰，拿上僵尸面具，方唯出门了。 　　看了看手机，傍晚六点半，还不晚。 　　校外，顾忆桐的小别墅里。 　　收到短信的时候，顾忆桐正在看动漫。 　　动漫是漫画的衍生品，也是衡量一件作品好与坏的重要指标。他也曾经幻想过，有一天把自己的漫画改编成动漫，虽然有些遥远。 　　看完短信的内容，顾忆桐皱了皱眉，没管。他现在不想搭理这个女人。 　　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，一道电光突然划破天际，夜空亮如白昼。 　　“小桐，妈妈今天晚上有一台紧急手术，回不去了。在家要乖啊。”张心蓝突然打来电话，匆匆说了句话，挂了。 　　顾忆桐叫了外卖，这是他填饱肚子的应急措施。市场经济的条件下，外卖还是比学校食堂好多了。 　　至于睡觉的问题，他其实还是能一个人睡的，毕竟张心蓝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空陪着他。有时候听着自己的心跳，数着数着就睡着了。 　　校外，小山坡。 　　方唯闭着眼睛，站在草地上。 　　这是盲人眼中的世界，仅有一片黑暗，和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声音。 　　深秋时节，蝉鸣早已远去。唯有波澜般的风声拂过，然后消失在夜里。 　　方唯睁开眼睛，看着四周的一切。 　　她刻意控制着不去看自己的身体，用眼睛注视着远方。 　　这是顾忆桐眼中的世界，与常人眼中没有区别。只是当她抬手的时候，可以用一只手掌遮蔽整片天空，顾忆桐做不到。 　　世界对他来说，太直接了。因为这种直接，少了太多唯美。 　　闪电划过的时候，方唯看了一眼手机。她的最后一格电，消失了。 　　方唯没有走，她在等，而且不知道要等多久。也许什么时候就不想等了，她会自动离开。 　　这是一场耐心与担心的较量，等什么时候方唯没有耐心了，或者顾忆桐最后一点担心也消失了，游戏就结束了。 　　七点二十三，顾忆桐的外卖到了。 　　从冰箱里拿出喜之郎，这是他必备的配菜。 　　细密的雨滴爬满了窗户，顾忆桐拿出手机给方唯发了一条短信，【下雨了，回家吧。】 　　短信石沉大海，没有任何回音。顾忆桐摇了摇头，她应该回去了吧。 　　夜越来越深，雨越来越大。 　　顾忆桐躺在床上数着自己的心跳，睡不着。 　　因为看不见人的模样，他对人的敏感度是很低的。可是方唯的身影却在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，挥之不去。 　　他曾经摸过她的胸，她的胸部很柔软。 　　他曾经握过她的手，她的手很温暖。 　　他曾经听过她的心跳，她的心跳很有力。 　　他曾经用额头感受过她的额头，她的额头很光滑。 　　他曾经用额头感受过她的鼻子，她的鼻子很挺拔。 　　他曾经用额头感受过她的嘴唇，她的嘴唇很清凉。 　　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组合，似乎要组合出一个清晰的人影。 　　好想知道，好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。 　　顾忆桐拨打方唯的手机，他想和她分享此刻的渴望。 　　可是等来的却是一阵忙音，提示电话已关机。 　　顾忆桐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，他想到了方唯短信的最后一句话：不见不散。 　　那个傻妞，不会还在那个地方等他吧？ 　　顾忆桐坐不住了，拿起手电筒冲出家门。 　　林间的小道泥泞不堪，全力冲刺的顾忆桐摔了个狗啃泥。 　　雨打湿了衣服，脚下寸步难行。 　　顾忆桐大声喊方唯的名字，他在这里算半个睁眼瞎，根本看不见人影。只能寄希望于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。 　　终于，在有些声嘶力竭的时候，他听到了回音。 　　手电筒的照射下，他看到了一只小骷髅头，和一个僵尸面具。 　　而在淋成落汤鸡的方唯的眼中，她看到摔了一身泥的顾忆桐。 　　“白痴，为什么不拿伞？”这是方唯的第一句话。 　　顾忆桐挠了挠头，“我当时太心急，忘了。”他犯了一个最根本性的错误。 　　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，淋湿的衣服无法阻挡生命的温度。 　　方唯抱住顾忆桐的脖子，在他的耳边说，“我很开心，知道为什么吗？” 　　不等顾忆桐说话，方唯解释，“刚才我还在想，当我闭着眼睛数到十的时候，你没有来，我就走了。在我数到十的时候，你出现了。我很幸运，多等了十秒钟。一秒也不多，一秒也不少。我很庆幸，因为如果这次我们错过了，恐怕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。” 　　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顾忆桐道歉。 　　“不晚，刚刚好。我给你盖个章。”方唯说了句顾忆桐听不懂的话。 　　下一刻，一抹清凉印在了顾忆桐的嘴唇上。 　　“从此以后，你就是老娘的人了，明白没？” 　　“额……” 　　雨，还在下。 ☆、想看见你的模样 　　正午时分，顾忆桐的家里饭菜飘香。 　　“顾忆桐，吃饭了！” 　　“再玩一会儿。” 　　“吃饭了！” 　　“等我玩完这条命。” 　　“吃饭了！！！” 　　此刻顾少爷正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坐在电脑椅上，一手按着键盘，一手拿着鼠标，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。 　　方唯一身朴素的居家装，围着围裙头疼的盯着眼前的网瘾少年，头发有些凌乱，像个三四十岁的家庭妇女。 　　她错了，完完全全的错了。她的男朋友根本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画家，而是个整天沉迷于动漫、游戏的死宅男。 　　当任何关系发展到柴米油盐的时候，所有的浪漫唯美只能埋进坟墓。 　　虽然仅仅正式交往一个星期，方唯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婚姻的可怕。 　　于是，她一把夺过顾忆桐的鼠标，操纵着他的人物一通乱窜，光荣的死于炮火之中。 　　“现在能吃饭了？”双手合十，方唯露出圣母般的微笑。 　　顾忆桐撇了撇嘴，他刚拿了六连杀，然后就被送了。 　　“果冻准备好了？” 　　“对。” 　　“喜之郎的？” 　　“没错。” 　　“里面有樱桃的那种？” 　　“是。” 　　“正好把包装纸揭开了二分之一？” 　　“你丫的过分了啊！” 　　最后一句话把方唯惹毛了，让她狠狠地钻着顾忆桐的太阳穴。 　　“我开玩笑的。” 　　“那就麻烦你拿出开玩笑的口气。” 　　坐在饭桌上的时候，方唯突然产生了一种明悟：她不是找了个男朋友，她是提前养了个儿子。 　　这发生的一切，多么像是十年后应该发生的事情：一位伟大的母亲把儿子从电脑桌上拽下来，在吃饭的时候教导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。 　　顾忆桐吸溜吸溜的吃着果冻，饭桌上一时有些沉闷。 　　“最近怎么没看你画漫画？”方唯试图发起话题。 　　“要签约了，负责一本小说的漫画改编。”顾忆桐漫不经心的说。 　　“这样啊……”方唯有些哑然。 　　方唯突然感觉面前的顾忆桐有些遥远，眼前的小饭桌仿佛一道天堑将两人分隔开来，她知道，这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。 　　顾忆桐是个天才，纵然他放弃了油画，从零开始学习漫画，他依旧能取得傲人的成绩。 　　这让她想到了自己，弹过钢琴、跳过舞蹈、迷过小说，最终一事无成。 　　“哪本小说？”仿佛要驱散心中的不快，方唯继续问。 　　“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，一本恐怖推理小说。”顾忆桐用筷子戳着米饭。 　　方唯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，声音抬高八度，“洛零大神的作品，那本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？” 　　作为一个恐怖灵异爱好者，方唯不仅酷爱《生化危机》这样的美国大片，还喜欢看恐怖小说，而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就是她最喜欢的小说之一。 　　“对啊。”顾忆桐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。 　　瞬间，方唯如同蜥蜴一样爬过小饭桌，碰翻了饮料溅在了顾忆桐的裤子上都没注意到。 　　晃着顾忆桐的肩膀，方唯难以置信的问，“你竟然要做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的漫画改编？” 　　“可不可以淡定一点。”顾忆桐捏着方唯的脸。 　　“你见过洛零大神？”方唯丝毫没有察觉。 　　“没错。”顾忆桐点头。 　　“他长得帅不帅？多大年纪了？结婚了没？”方唯两眼呈星星状。 　　顾忆桐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方唯，“你喜欢她？” 　　“那可是我的偶像，偶像啊！对了，你一定要帮我要到他的亲笔签名，拜托了！”方唯握住顾忆桐的双手。 　　“你自己问她要不就行了？等我们签约的时候，我带你去。”顾忆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 　　“真的，我能见到洛零大神的本尊？！爱死你了！”方唯突然狠狠地在顾忆桐脸上啃了一口。 　　“洛零真的有那么好？”顾忆桐轻轻地挑眉。 　　方唯突然盯着顾忆桐看了一会儿，“你吃醋了？” 　　“没有。”顾忆桐淡淡的回答。 　　方唯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顾忆桐，然后正经下来轻咳一声，“顾先生，我严肃的通知你，洛零大神在我眼中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。所以请你放心，方小姐永远是你的方小姐。” 　　“我真的不是吃醋。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问，等你见到洛零就知道了。”顾忆桐表情很奇怪。 　　而这一切在方唯的眼中，只是在狡辩。 　　她突然有些开心，原本她以为两个人的兴趣爱好是没有什么交集的，可是突然发现，顾忆桐竟然要成为她最喜欢的小说的画师。 　　也许两个人的距离，并没有那么遥远。 　　“电脑上有几张人物的原话，你可以去看看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方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。 　　“还有，我的裤子和内裤在哪儿，刚才被你弄湿了。”最后一句话，顾忆桐打破了方唯的幻想。 　　“把我的感动还回来！” 　　…… 　　每当新电影要开拍的时候，总喜欢开个新闻发布会当噱头，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也不例外。 　　宏远公司的大手在背后默默的推动，电影化、动漫化这些网络小说的周边过程，都在悄无声息的推行着。 　　新闻发布会的后台，方唯探出脑袋，在人堆中四处寻找顾忆桐的影子，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。 　　“这位美女，可以采访您几个问题吗？”黄浩仁拿着个照相机，一副职业记者的样子。 　　“我叫李开元，这是我的名片。”他的对面是一个正在化妆的女人，粉底铺了一层又一层。 　　方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，把妆画上三层，是不是顾忆桐就能看见了。 　　她没实验过，因为她非常悲哀的不怎么会化妆。 　　“李开元，开元之治，很有意思的名字。”女人说。 　　黄浩仁眼前一亮，“唐玄宗一生有两个年号，一为开元、一为天宝。玄宗执政前期英明神武，开创路不拾遗的开元盛世；可后期却渐渐昏庸，只知道与杨贵妃长相厮守，最终导致安史之乱，令人叹惋。” 　　为了泡妞，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。 　　“我有个问题啊，唐玄宗叫什么？”方唯路见不平，笑眯眯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。 　　一句话就把黄浩仁问住了，他只能尴尬一笑，“在下初读史书，学艺不精。” 　　方唯本来只是随口一说，没想到黄浩仁真的那么草包。她心生一计，突然指着黄浩仁的背后，“呀，你的前女友们追过来了。” 　　黄浩仁听了吓得撒腿就跑，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。 　　泡妞计划毫无悬念的失败了，黄浩仁面色阴沉的盯着方唯，突然说“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，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？” 　　“我呸，老娘这叫为民除害，防止你祸害良家妇女。”方唯一叉腰，恶狠狠地说。 　　“我凭本事泡我的妞，跟你有半毛钱关系？”黄浩仁痞里痞气的说。 　　“有关系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是不行。”方唯两眼一横。 　　黄浩仁捏着拳头，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，他倒不是想打女人，只是想把她吓走，“那我们今天，就新仇旧恨一块算了。” 　　然后十秒钟后，他就捂着肚子跪在地上，“我靠，你还玩真的啊！” 　　他错估了这个叫方唯的女人有多么彪悍。 　　…… 　　新闻发布会附近的公园，林书涵坐在石制长廊上，享受片刻的安宁。 　　她戴着一副特大号的墨镜，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。 　　她是宁海大学的学生，同时也是个从十六岁开始就出现在荧幕上的演员。公众人物的生活看起来光鲜，却缺少了太多的闲暇。 　　在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里，林书涵将出演女主角。想到即将摆出一副官方笑容，暴露在聚光灯下，林书涵一阵感叹。 　　她站起身来，刚想到处走走，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，墨镜掉在了地上。 　　撞她的男人身材并不高，似乎不到一米七，连她都不如。男人横握着手机正在打游戏，双眼紧盯着屏幕，连撞到人都没注意到。 　　仿佛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，林书涵赶紧带上墨镜。她是个公众人物，这里人那么多，一旦曝光就麻烦了。人山人海的粉丝会让她疲于应付。 　　林书涵捂着男人的嘴，拉着他走到没人的地方坐下。 　　平复了一下心情，她说，“我知道你见到我很激动，但千万别叫出来。想要签名跟合影都可以，我只想消停一点。” 　　她看到了男人激动的神色，应付一名粉丝总比一大群人容易一些。 　　“刚才玩的那一段，我没来得及存档，现在没了。”顾忆桐黑着脸说，“别自我感觉太良好，谁会激动啊？还有别碰我行不行？” 　　顾忆桐闪电般的抽出自己的手，然后坐在一边继续玩游戏，像一尊石佛。 　　两个女生凑巧路过，其中一个盯着林书涵看了一会儿，然后叫了出来，“哇，是林书涵。” 　　林书涵连忙捂住她的嘴，女生点点头表示明白。 　　打发走了两名小粉丝，林书涵找回了一点失去的自信心。就是最后这两个小妮子看顾忆桐的眼神有点不太对，林书涵只能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，让她们保密。 　　这种事情不能解释，越描越黑，索性就让她们随便误会就好了。 　　她这才有时间注意身旁打游戏的男生。平心而论，这个男人还是长得很帅的。 　　而当她看到男人正在玩的游戏的时候，忍不住叫了出来，“这是星之卡比？” 　　顾忆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，这是一款他小时候玩的游戏，与魂斗罗同时代，在中国知名度不高。现在拿出来玩只是为了怀旧而已，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出来。 　　“FC系列的最初版，《星之卡比梦之泉》。90年代的游戏。”顾忆桐淡淡的解释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我记得小时候家里买过VCD，这个游戏就是附带的光盘里面的。”林书涵双眼放光，“可以借给我玩一会儿吗？” 　　顾忆桐看了看时间，“只能十分钟。” 　　林书涵技术很烂，蹩脚的操作让顾忆桐一阵抓狂，然后恨铁不成钢似的指导她如何通关。 　　十分钟到了，顾忆桐有些粗暴地收回手机。 　　林书涵有些意犹未尽。 　　这段小插曲让她觉得很轻松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。 　　顾忆桐面对她的时候，没有丝毫粉丝在偶像面前的恭敬。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人那样，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。 　　站起身来，林书涵忽然有了站在聚光灯下的勇气，“你叫什么？” 　　顾忆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，“重要吗？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。” 　　直白的对话让林书涵一阵尴尬，但她离开的时候心情还是很不错的。 　　…… 　　走到顾忆桐所在的咖啡厅的时候，方唯看到了洛凝雪和黄浩仁。 　　洛凝雪穿着一身白色长裙，长发及腰，捧着一本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正在用笔勾画着什么，文学少女范儿十足。 　　黄浩仁穿的非常正式，人模狗样的。谈笑间貌似风度翩翩的样子。 　　方唯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偏偏跟顾忆桐坐在了一起，一个绿茶婊、一个人渣，不知道能把她家傻不拉唧的顾少爷骗成什么样子。 　　想到顾忆桐在电话里说的，【我在这里谈签约的事，洛零也在】方唯一阵眩晕。 　　难道洛零大神竟然是黄浩仁那个人渣，一刀杀了我吧！ 　　想她方唯在无数个日夜里，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寒窗苦读那本神作，曾经多少次幻想这位字里行间透露着逻辑、血腥的大神，该是什么一副模样的时候；黄浩仁一边脚踏n只船，一边矫揉造作、无病呻吟，却能写下如此完美的文章。她想想就来气。 　　难道推理悬疑小说的作者不该是那种精神状态神经质、自带死气特效，窝在小黑屋里码字的宅男吗？怎么可以是个脚踏无数条船的渣男，怎么可以？ 　　方唯拿着手中的书，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进入咖啡厅。 　　在一堆莫名其妙的眼神中，方唯把手中的那本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甩到了黄浩仁的怀里。 　　“洛零大神，我错了。 　　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大神来称呼你，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中的神，是我的偶像。我一直以为你的书有一种魔力，能用寥寥几个字把人带入书中的场景中。我曾经无数次试图通过字里行间的线索推断出案件的真相，却发现我总是错的。结果总是出乎我的意料，却又在情理之中。 　　你在写作上的成就让我钦佩，可你的为人却让我不齿。我实在无法想象你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能写出如此伟大的作品，我只能说，你侮辱了你的书！ 　　放心吧，你的书老娘再也不看了！” 　　三人的表情非常别扭，最终却统一笑了出来。 　　“喂，那个叫什么唯的，你过分了啊！老子泡个妞关你毛线，就你这样的给我我还不要呢！”黄浩仁一脸不屑。 　　“方唯同志，我想你最好先搞清楚状况再说。”顾忆桐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。 　　“能得到一个读者如此高度的评价，坦白来说，作为一个作者，我很欣慰。”这是洛凝雪的声音。 　　“你们什么意思？”方唯一脸搞不清楚的样子。 　　“所以说，我才是洛零。忆桐负责漫画，而黄浩仁是代表公司和我们谈判的，他是宏远集团董事长的儿子。”洛凝雪一番话说完，方唯才把关系理顺。 　　“你你你……你是洛零大神？！”方唯指着洛凝雪说不出话来。 　　“怎么，不像吗？”洛凝雪一歪头。 　　“一个女的？”方唯傻呆呆的说。 　　洛凝雪哑然，“这个，不难看出来吧。” 　　方唯的小脸突然变得通红，“你没看过书评区吧？” 　　洛凝雪眨了眨眼，“那个‘唯一’就是你，说要嫁给我的那个？” 　　方唯一把捂住洛凝雪的嘴，“别说了，求求你别说了。” 　　“要不然，你们俩结婚去吧？”顾忆桐古怪的说。 　　“百合很有市场，同性才是真爱，相信我。”黄浩仁补刀。 　　方唯看着洛凝雪，试图将她和脑海中洛零大神的形象重合起来，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。 　　一个是阳光文学少女，一个是窝在小黑屋里码字的死宅，竟然是同一个人！ 　　洛凝雪拿出一个塑料方盒，“知道你喜欢吃果冻，市面上做的不安全，所以我自己给你做了点。” 　　她又对方唯说，“方唯你也是，既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了。这种小事要长点心了，果冻的添加剂很危险的……” 　　方唯一怔，她突然觉得眼前的洛凝雪跟自己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。 　　“对不起啊，洛凝雪。坦白来说，我一直拿你当情敌来着……”方唯不好意思的搓着手。 　　“知道吗？人类需要为自己的性冲动做出一种合理解释，所以他们把它称之为，爱情。你们口中的爱情，不过是一种对于欲望的伪装，让人觉得恶心。我记得我写过一个案子，一个男人奸杀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，当他狡辩的时候，他就说：这是爱情。”洛凝雪一叹，“我这辈子可能会结婚，但我绝不会承认这种东西的存在。人会有天真的时候，但是一次就够了。” 　　方唯沉默了，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似乎在洛凝雪身上重合了起来。也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洛凝雪，也许这才是她内心世界真实的写照。 　　“我的大作家，过分了啊！这样我还怎么欺骗无知少女呀？”黄浩仁无赖的笑着。 　　“其实，这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说爱情的话，我是相信的。”洛凝雪看了顾忆桐一眼，似笑非笑。 　　方唯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。 　　顾忆桐的爱情是真实的，因为他根本看不见你，所以不会产生任何欲望，不会有任何性冲动。 　　正因为抛弃了外表，所以他的感情是最本质，最真诚的。 　　方唯突然看向了顾忆桐，他真的喜欢我吗？ 　　没错，他似乎接受了方唯的告白。可两人的关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，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之类的话。 　　顾忆桐会产生喜欢这个概念吗？自己会心动，每当看到他的时候。可是他看得到自己吗？ 　　对自己根本看不见的东西，又如何喜欢呢？ 　　方唯一愣神的功夫，黄浩仁已经拍拍屁股准备走了。 　　“签完了卖身契，两位就等着卖命吧。对了，哥们。你的妞很彪悍，男人要□□。”他最后冲着顾忆桐打了个招呼。 　　“新闻发布会要开始了，我也得露个面。”洛凝雪经过方唯身边的时候轻声说，“我也知道了哦，他看不见别人的秘密。” 　　方唯回身看她，洛凝雪笑的意味深长。 　　…… 　　回到顾忆桐的家，方唯有些无精打采。 　　“我给你买了样东西。”顾忆桐突然掏出一件化妆品。 　　方唯瞪大了眼睛，忽然捏了捏他的脸，“我怀疑你是外星人变的。” 　　顾忆桐什么时候也学会给女人买礼物了？不行，这个毛病不能惯，把别的小姑娘勾搭过来怎么办。 　　方唯捂了捂脸，自己不化妆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？ 　　“听好了，以后不准给别的女人买礼物。”她在宣示主权，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，“不会是洛凝雪教给你的吧？” 　　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，洛零大神什么事情办不出来？ 　　“不是，是我自己买的。因为这上面写了矿物黑泥，我说过的，我想看见你的模样。”顾忆桐说，“我小时候实验过，当把泥巴涂在身上的时候，我就能看见别人的样子。而现在，我想看看你的样子。” 　　一阵暖流涌进方唯的心房。至少，他还关心我，不是吗？ 　　虽然送化妆品的理由有些奇葩。 　　顾忆桐让方唯躺下，脱下了自己的特制手套。 　　这种手套是用聚乙烯材料制作的，纤薄、透气。有一定的辨识度，可以让顾忆桐看到自己的手，却不那么引人注目。 　　前天顾忆桐才开始戴，不知道从哪里弄的。 　　顾忆桐开始将那些矿物黑泥抹在方唯的脸上。这种化妆品她看过广告，是一种高档面膜。 　　他涂抹的很仔细，把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照顾到了。方唯可以想象的出来，此刻一个人脸的轮廓在顾忆桐的眼中呈现…… 　　抹完了脖子，顾忆桐还不满足，盯着方唯的上衣皱了皱眉，开始脱她的衣服。 　　“喂，你干嘛啊！”方唯本能的抗拒。 　　顾忆桐挑了挑眉，“不行吗？” 　　方唯叹了口气，“你开心就好。” 　　说着，她脱了自己的外套、衬衫，只剩下罩罩。 　　顾忆桐指了指，方唯惊愕，“这个也要？” 　　口中碎碎念念，这可是顾忆桐、顾忆桐啊！方唯把自己上身脱的□□。 　　顾忆桐开始用那种面膜材料涂抹她的上半身，非常仔细，连她的胸部都没放过。顾忆桐涂到那里的时候，还故意捏了两下。 　　方唯此刻内心天人交战，这小子是不是在故意耍流氓？我要不要扇他一个耳光？ 　　她想了想还是算了。顾忆桐缺乏这方面的常识，他只是为了看见自己才把自己的全身涂满化妆品，捏咪咪的时候估计只是因为摸起来舒服…… 　　想到自己的咪咪第一次被男人捏住，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任何杂念，想想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。 　　额不对，这不是第一次。第一次是在学校里，张阿姨的教职工宿舍，卫生间里，顾忆桐正要洗澡的时候…… 　　不知不觉，自己的便宜都被这个男人占光了。 　　“好像没有妈妈的大。”顾忆桐的这句话让方唯气得吐血。 　　方唯严肃的咳嗽了一声，“顾忆桐，你听好了，女人的胸部是不能随便摸的。只有自己的女朋友才可以。” 　　“是吗，洛凝雪不是这样说的……”顾忆桐的一句话，让方唯直接炸毛了！ 　　深吸一口气，方唯说，“老实交代，洛凝雪都对你做过什么？” 　　“她跟我聊过类似的话题，她说想知道我的看法。”顾忆桐脸不红气不喘。 　　“没对你做过什么？”方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。 　　“没有，放心。有些东西我在漫画里看到过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所以到底你在漫画里看到过什么东西啊！？ 　　大半瓶黑泥面膜都被涂在了方唯的身上，让她一阵心疼，这个要好多钱的…… 　　涂完了上半身，顾忆桐又对她的下半身发起了攻势…… 　　“这个让我自己动手。”方唯已经放弃治疗了。 　　“内裤也要脱？”方唯面无表情的问。 　　顾忆桐摸了摸鼻子，“要不算了吧？” 　　方唯无语，她该笑还是该哭呢？ 　　当自己全身都被黑色覆盖的时候，顾忆桐抱住了她。 　　“知道吗，我看见你了。我看见了你的眼睛、你的鼻子、你的耳朵、你的嘴巴，还有你的手、脚，我全部看见了。”顾忆桐很兴奋，笑的像个孩子。 　　方唯也有些替他感到高兴，或许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人类吧，虽然只有模糊的样子。 　　就是有些心疼她的黑泥面膜，还没用过一次呢，全用光了…… 　　“站着别动，我要把这一刻画下来。”顾忆桐突然说。 　　他拿出了油画的工具，其实这套工具在家里一直备着，只是从来没用过。 　　粘糊糊的东西粘在身上有些难受，但方唯都忍了下来，做好一个人体模特。 　　就是希望画的不要太清楚，万一让别人认出来，就糗大了。宿舍里那一帮狐朋狗友还不知道能怎么取笑她呢！ 　　顾忆桐画画的速度很快，仅仅半个小时就完成了。 　　看到油画的时候方唯松了口气，油画里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女性的轮廓，根本不可能看出来是她。 　　这幅画很奇特，阳光照在人的身上，身子是黑的，影子却是淡淡的金色。 　　“我可以把这玩意揭下来了吧？”方唯征求了顾忆桐的同意。 　　等到全身的黑色褪去后，方唯照了照镜子，似乎真的白了不少。 　　“这幅画，我叫它《光与影》。” 　　 ☆、最遥远的距离 　　“姐妹们，我要走了。”方唯对着三位舍友一一告别。 　　周青橙把方唯的一张黑白相片放到原来的床铺上，周围摆满白花，双手合十，“方唯，我会永远想念你的。” 　　“你是专门来整我的吧。”方唯嘴角扯了扯。 　　王珊瑚则是把一盒避孕套郑重的交到了方唯的手中，她看了之后脸直接黑了下来。 　　“以后这种事情要注意安全，你还是个学生。”王珊瑚拍拍方唯的肩膀。 　　“告诉你，老娘没你想的那么不纯洁。”方唯拿着背包甩她一脸。 　　王珊瑚不屑地撇了撇嘴，“少来，大一就同居，你们都干了什么事我能不知道？” 　　方唯脸一红。不久前在顾忆桐家吃饭的时候，张心蓝突然拉着她的手说，“我要出一趟国，小桐得的病听说有眉目了。这段时间我不在，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。” 　　说这件事的时候顾忆桐在哧溜哧溜的吃果冻，冷漠的哦了一声。 　　于是他们的同居生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，虽然之前似乎已经进行了一半。 　　赵芸芸则是把一个小玩偶送到了方唯的手中，让她一阵欣慰，原来自己还有一个正常的舍友。 　　“给你未来的孩子的。”赵芸芸说。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上了出租车之后，方唯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。 　　“方小姐是吧，鄙人张哲瀚。我们见过面的，在我与顾先生关于油画的事情谈判的时候。” 　　“那个西装男。”方唯不假思索的说。 　　“怎么称呼我您随意。我已经见过顾先生的新作《光与影》了，虽然没有签订任何合同，但是本公司对您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。 　　我已经向您在宁海大学的卡上打了十万元，这是第一幅画的报酬。先别忙着拒绝，我了解过您的家庭状况，相信这些钱会对您有帮助。 　　时间还剩将近两个月，五幅画，期待他们的诞生。” 　　张哲瀚挂了电话，在方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。 　　她感到一丝不安，帮助顾忆桐重拾画笔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，她不想把这个当做一场交易。 　　方唯把电话拨了回去，可是怎么都打不通。 　　且，十万张毛爷爷啊，不要白不要。 　　不过等会儿还是跟顾忆桐说一声吧。 　　…… 　　来到顾忆桐家里的时候，方唯闻到了一股糊味。 　　顾忆桐穿着围裙，拿着锅铲，可以明显的看到平底锅中的一堆黑暗料理。厨房里各种蔬菜和调味料被他摆的到处都是。 　　见到一个靠近的小骷髅后，顾忆桐直接把锅铲递了过来，“做饭这种行为不适合我，网上教的一点都不靠谱，还是你来吧。” 　　方唯咳了一声，“顾忆桐同志表现不错，值得表扬。” 　　她真没想到，顾忆桐竟然会为她做饭。这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，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顾忆桐！ 　　虽然结果很糟糕，但至少心意她感受到了。 　　方唯哼着小曲给顾忆桐擦屁股，顾忆桐却收到了洛凝雪的电话。 　　“怎么样，她有没有很感动？”洛凝雪问。 　　“你说的一点也没错，老师。”顾忆桐佩服的五体投地。 　　“也不想想我是谁，就方唯这种脑袋一根筋的女生，还不能拿的她死死的？”洛凝雪得意地说。 　　“您还有什么要指点的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“平常的话你就像使唤你妈那样使唤她就行，给她一种被需要的感觉。但是在适当的时候也要稍微付出一点，表示一点关心，就能把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。方唯这种倒贴型的女生最好应付，在你们俩的关系中你始终掌握着主动权。放轻松就好了，只要你不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，她肯定会赖你一辈子的。”洛凝雪露出小恶魔似的表情。 　　顾忆桐挂了电话，平复了一下心情。 　　他其实一直很不自信，因为几乎从来没有跟一个女生相处过。 　　至于是不是喜欢方唯，有多么喜欢方唯，他也不肯定。只知道在那个雷雨夜，他的确担心过。 　　在他的眼中，女人的差别实在是太小了。天下乌鸦一般黑，他除了花花绿绿的衣服，什么也看不见。 　　至于对于方唯最初的印象，也只有她的声音很好听。而现在，他只认识那个小骷髅。 　　“跟谁打电话呢？”方唯端着盘子随口问。 　　“洛凝雪。”顾忆桐实话实说。 　　方唯眼角一跳，女人的本能促使她问，“都谈了些什么？” 　　“随便聊聊。”顾忆桐模糊的回答。 　　“你们俩似乎很聊得来啊？”方唯的话里带着一股醋意，顾忆桐却听不出来。 　　“她是第一个看懂我画的人，也是最了解我的人，她是我的天使。”顾忆桐将心里话随口说了出来。 　　方唯想起几天前洛凝雪的话，“难不成，你没有告诉她你的秘密，而是她自己发现的？” 　　“没错，她看懂了《会走路的衣服》，然后给我打电话。告诉我，我是一个奇迹。”顾忆桐谈到洛凝雪的时候，神采飞扬，“聚乙烯手套也是她送给我的。” 　　方唯撅起了嘴，她不服气，可又无可奈何。 　　怪只怪她太笨，凭着猪突猛进的作风，误打误撞闯进了顾忆桐的世界。这跟人家拿着钥匙进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。 　　洛凝雪能想到给顾忆桐做手工果冻，能想到给顾忆桐做崭新的手套。她却只能给他洗衣服做饭，做些小保姆该干的低操作的事情。 　　转念一想，洛凝雪再牛逼也就是个外人，她才是正牌女友。 　　不过假如有一天洛凝雪真的要抢夺顾忆桐，她真的顶得住吗？ 　　“我跟张哲瀚联系过了，就是那天在咖啡厅跟我谈判的人。我用全价收购了那幅《光与影》，以后就送给你了。我知道你答应过他帮我画画，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”顾忆桐指了指在墙上挂的画。 　　方唯有些感动，然后不好意思的说，“他给了我十万元作为报酬，其实我是不想要的……” 　　“别不要啊，以后水费、电费，吃喝拉撒的费用你全包了。”顾忆桐一副我赖上你了的样子。 　　方唯斜着眼看着他，这句话到底是为了保护她的自尊，还是真心诚意地赖上他？ 　　顾忆桐递过来一本漫画书，“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的第一话。” 　　方唯激动的翻了几页，然后不高兴的说，“你把我的寒夜欧巴都画毁了！”她偷偷瞟了一眼顾忆桐不爽的表情，“我瞎说的，顾少爷笔下栩栩如生，小女子佩服。” 　　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？】方唯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，洛凝雪发来的。 　　…… 　　人来人往的商店街，顾忆桐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手机。 　　视野中出现了那个小骷髅，顾忆桐面无表情地说，“你还真够无聊的，明明一起过来就可以了。” 　　带着小骷髅的女孩撇了撇嘴，“给我一点初恋的新鲜感行不行，正常情况下男女朋友不都是在指定的地点相遇的吗？” 　　“去哪儿？” 　　“逛街。” 　　“我能拒绝吗？” 　　“不行！” 　　那一天，顾忆桐终于想起了，那种陪着女人逛街的恐惧，和提着各种衣服的屈辱。 　　小时候跟着妈妈逛店的时候，顾忆桐就习惯坐着打游戏，今天又干起了老本行。 　　“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？”带着小骷髅的女孩问。 　　“挺好的。”顾忆桐头也不抬地说。 　　“这件呢？”女孩又换了一件衣服。 　　“漂亮。”顾忆桐继续低头打游戏。 　　“顾忆桐同学，你有没有学过一门课程？”女孩突然问。 　　顾忆桐终于抬起了头，“什么课程？” 　　“当陪女孩子逛街的时候，如何装成一副对她买的衣服很感兴趣的样子。”女孩面无表情的说。 　　“哇，方唯同学你好漂亮。”顾忆桐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恶心。 　　果然，方唯吐了吐舌头，“别说了，我自己都觉得瘆得慌。反正无论我穿什么，在你眼里都是一个样子。” 　　顾忆桐突然为自己的漫不经心感到一丝愧疚，方唯却捂住了他的嘴，“别道歉，老娘不是那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的娘们儿。” 　　顾忆桐摸了摸鼻子，这就是他们家的方唯。 　　【约会进行的怎么样？】他突然收到了洛凝雪的短信。 　　【她在试衣服，我在打游戏，她说没关系。】顾忆桐回复。 　　方唯瞥了一眼顾忆桐的动作，假装没看见，却问道，“你刚才在玩什么游戏？” 　　“穿越火线的手游。”顾忆桐回答，“这是一款第一人称射击游戏。在这个游戏里，我能看到自己的手……” 　　方唯看了看他的手机画面，沉默了。 　　画面中最下方是自己的双手，端着一把枪。人物行走在一条街道上，不时从哪里跳出来一个人，两人对射。 　　画面中的手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筋、血管，虽然有些失真，但的确是以正常人的手建模制作成的。 　　或许这个游戏对于顾忆桐来说是特别的。在游戏中，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双手，寻找他的存在感。 　　“先不逛街了，我陪你玩会儿游戏。”方唯也坐了下来，“吃果冻，我带来了。” 　　“真的？”顾忆桐双眼发亮。 　　方唯完美的诠释了猪队友两个字，不过有顾忆桐这条大腿在，局面还不算太坏。 　　【服了你，干点女孩子喜欢的事情啊。】打游戏的时候，洛凝雪短信的对话框却跳了出来。 　　顾忆桐一愣，现在的情况跟老师说的好像有些不同。 　　方唯不但没有怪他，反而陪他打起了游戏。似乎老师预料的也不一定准啊！ 　　顾忆桐猛地回头，透过商店的玻璃他看到了一个人，穿着白T恤，蓝色牛仔裤，似乎是在偷窥他。 　　“你试没试过蹦极？”玩了一会儿，方唯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。 　　“没有。”顾忆桐眼皮一跳。 　　“要不要去玩玩？”方唯跃跃欲试。 　　“额……” 　　出门的时候，穿着白T恤，蓝色牛仔裤的女孩突然横在了顾忆桐的身前，胳膊上挎着一篮玫瑰花，“帅哥，要不要给女朋友送一朵玫瑰？” 　　女孩的声音很甜，似乎有一丝熟悉。 　　搞什么，原来是盯上了冤大头。顾忆桐为自己被偷窥找到了理由。 　　“不用了，我旁边的这位不是女人，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。”顾忆桐指着方唯，无奈的笑了笑。 　　“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嘛。”方唯扔下一百块钱，然后拿了枝玫瑰，得意的看了女孩一眼。 　　“走了。”方唯把顾忆桐拽走。 　　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，顾忆桐转身看去。 　　他看不见卖玫瑰的女孩的任何表情，只能看到她仿佛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。 　　不知怎么，他总是对这个女孩有一种熟悉的感觉。 　　…… 　　一个跳台宛如舌头似的从群山中伸了出来，这就是两人现在的所在地。 　　顾忆桐环顾四周，大海和群山以海岸线为界一分为二，他仿佛站在了大海和陆地的中央。 　　远方水天一线，大海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 　　从高台望下去，可以看到被海水打磨光滑的岩石，这要是摔到上面…… 　　“怎么，敢不敢跳？”海风吹着方唯的头发，她彪悍的问。 　　顾忆桐咽了一口吐沫，“我有点怂，万一摔下去怎么办？” 　　“我应该跟你说过吧，我爸爸是个警察。我八岁的时候，他就拉着我去蹦极。当时我一往下看就吓哭了，说什么也不敢跳。”方唯怀念起了往事。 　　“结果呢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“结果，我爸把我绑在了他的身上，抱着我一起跳了下去。从那以后，我就像个爷们一样活着，再也没怕过任何东西。”方唯挺起胸膛说。 　　“终于知道，你为什么如此彪悍了……”顾忆桐悻悻的说。 　　“还敢跳吗？不敢，我就一个人来。”方唯问。 　　顾忆桐却把手交给了她，沉了口气说，“一起。” 　　两人做好准备后，顾忆桐感觉身后被抱住了，方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，“我数1、2、3一起跳怎么样？” 　　三声过后，重力牵引着两个人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从高空中坠落，顾忆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失重是什么样子。 　　绳子猛然一弹，似乎到了尽头。顾忆桐注意到那个小骷髅从方唯的头上落了下来，然后向着下面坠下去。 　　他尽力去抓，可是没抓住。 　　倒挂在空中，顾忆桐感觉有什么东西飘到自己的脸上，那应该是方唯的头发。 　　下一刻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，顾忆桐尝过，但似乎跟上次的味道有些不同。 　　顾忆桐看着方唯随风飘拂的裙子，此刻她应该在笑吧？ 　　他忽然想起了在动物世界的场景，蛞蝓□□的时候，似乎喜欢把自己吊在树上，两只蛞蝓分泌一种东西交织在一起，非常美丽。 　　重力的牵引下，裙子像花瓣一样绽放开，露出纯白色的内裤…… 　　方唯猛地捂住顾忆桐的眼睛，“别看！” 　　“你的小骷髅掉下去了。”顾忆桐则是在提醒她更重要的事。 　　此刻，顾忆桐突然向远方看去，他又看到了那个偷窥他的身影，白色T恤环抱着膝盖，似乎在看着他。 　　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，两人解开绳索跑到下面的乱石滩，仔细的寻找着小骷髅。 　　小骷髅下落的位置，两人找了半个小时，仍然没找到。 　　“要不然，算了吧？”方唯看着顾忆桐的脸色，小心翼翼地说。 　　顾忆桐却脱下鞋子和上衣扔给她，然后跳进了海里。 　　“顾忆桐你小心点啊，海水很凉的。”方唯在岸边喊。 　　反复下潜了N次后，顾忆桐终于找到了。 　　把小骷髅递给方唯，接过她刚买的毛巾后，他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“其实，你没必要的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。”方唯抿着嘴唇说。 　　“没了它，我怕我以后找不到你。”顾忆桐抚摸着方唯的脸颊。 　　“其实，你已经找不到我了……”方唯小声呢喃。 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顾忆桐不解。 　　“没什么，我开玩笑的。时间不早了，我走了。”方唯笑嘻嘻的准备闪人。 　　“有必要吗？一起回去得了。”顾忆桐撇了撇嘴。 　　“有必要，你见过哪对男女朋友是回同一个家的？行了，我走了。你自己注意一点，小心感冒。”方唯用得逞的笑容看了远处一眼，走了。 　　…… 　　方唯回到家后，却意外的情绪不高。 　　顾忆桐在画画，隐约能看出来是两个人吊在高台上的场景。 　　方唯看着画，忍不住哭了出来。 　　其实今天陪着顾忆桐的一直不是她，是洛凝雪。 　　洛凝雪的打赌内容是：两人交换衣服、手机，还有那个小骷髅，由洛凝雪假扮方唯一天，看顾忆桐是否能发现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你心里一直很迷茫，不知道你在顾忆桐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，要不要测试一下？”洛凝雪当时的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。 　　然后她们开始了一个荒唐的闹剧，得到了一个荒唐的结果。 　　今天，从一开始她就在悄悄地跟着顾忆桐。 　　在他们买衣服的时候，她悄悄地买了T恤和牛仔裤换上，就在顾忆桐的十步之外。 　　在他们打游戏的时候，她就在对面的咖啡厅看着他们，然后用洛凝雪的手机给顾忆桐发短信。 　　甚至，当他们出门的时候，她忍不住伪装成一个卖玫瑰的女孩挡在顾忆桐身前，就是希望离得近一点，他能够认出自己。 　　然而，无论距离有多么近，只要她失去了小骷髅，她就不再是方唯。 　　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泰戈尔的诗：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，不是生离死别，而是我就在你面前，你却不认识我。 　　顾忆桐回头的一刹那，她激动的都要哭了。然而顾忆桐仅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，没有多余的动作，甚至没有说一句：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。 　　当他们悬挂在半空中接吻的时候，她就在不远处，把头埋在膝盖上哭泣。 　　当他们在海里找小骷髅的时候，她从高台上一跃而下，失重的感觉让她的脑袋空空如也，仿佛要把一切忘记。 　　方唯突然想到一句至理名言：感情这种东西，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。 　　她很伤心，却不怪顾忆桐，也不怪洛凝雪。 　　生活不是小说，顾忆桐不会像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突然对着眼前戴着小骷髅的“方唯”说，“你不是方唯，你是谁？” 　　方唯摘下头上的小骷髅，突然有一种想要毁了它的冲动。 ☆、寻找你的身影 　　“我突然不想戴这个小骷髅了，可以吗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顾忆桐停下手中的画笔，“我说过，这个东西可以方便我找到你。” 　　“那如果我没有了这个东西，你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她心里的问题其实是：你到底是喜欢方唯，还是喜欢那个带着小骷髅的女孩？ 　　只不过，她不敢问出来，也不敢将今天的事情告诉顾忆桐。告诉他能怎么样？让他自责，让他怨恨？只是徒增悲伤罢了。 　　今天的事本来就是由于方唯的不信任引起的，她不想让这种不信任变成感情的裂痕。 　　顾忆桐突然抱住她，把头埋在她的胸前拱了拱，“找得到，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。” 　　“你是猪啊？” 　　“所以来拱你这颗小白菜了。” 　　方唯咳嗽了一声，“说正经的，我们都太依赖这个小骷髅了。假如有一天别的女孩子得到了它……” 　　“有道理。”顾忆桐沉思了一会儿，突然扑了过来。 　　方唯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撬开了，一根舌头伸了进来。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，同时两只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，最后伸到了自己的胸罩里…… 　　我去，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肉食系的了？ 　　被撩拨起来的方唯发现顾忆桐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，只是抱着他，把鼻子埋到自己的脖子上吸气，似乎要记住她的气味。 　　“我在记忆，你的味道。”不等她说话，顾忆桐解释起来。“人类一共有五感，分为视觉、听觉、嗅觉、味觉、触觉。我失去了视觉，只能用其他四觉来记住你。我可以听出你的声音，闻出你身上的气味，尝出你身上的味道，摸出你身上的感觉。” 　　“对了，还差一步。”顾忆桐突然像小猫一样在她的脸上舔了起来。 　　刚有点感动，方唯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上有点不对劲，“喂，你把油画的颜料都抹在我身上了！” 　　顾忆桐又完成了两幅画，一副是《缠绵的蛞蝓》，一副是《沉底的小骷髅》。 　　…… 　　【来玩个游戏吧，我就在演唱会里，你能把我找出来吗？不许找别人帮忙哦。】 　　收到方唯短信的时候，顾忆桐无奈的摇了摇头。上个厕所的功夫，她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 　　宁海大学的体育馆很大，此刻上万人的叫声此起彼伏，在黑夜里构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。 　　不得不说，这丫头真会玩，出了这么大一道难题。 　　举办演唱会的是一个叫林书涵的艺人，也是宁海大学的学生。听说很有名，还演过很多电视剧、电影。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。 　　顾忆桐拨通了洛凝雪的电话，这时候也只能求救于老师了。 　　“这样啊~你自己想办法吧，找别人帮忙的话方唯估计会不高兴的。考验你们默契的时候到了，我要赶稿子先挂了。”洛凝雪很自然地把皮球踢了回来，挂了电话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。 　　【能不能给点提示？】 　　顾忆桐发了一条短信，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。 　　聚光灯的映照下，舞台上的林书涵仿若天使。暗蓝色的观众席中，无数条荧光棒挥舞起来，宛如夜空中的萤火虫。顾忆桐就站在前排的人行道上，托着腮沉思。往来的行人撞到了都没有注意。 　　他的冷静与四周的狂热格格不入。 　　林书涵的余光扫过观众，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，那天在新闻发布会前碰到的，玩星之卡比的男人，他竟然也是宁海大学的学生。 　　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林书涵太多的注意，她现在处于万众瞩目的状态下，不容分神。 　　顾忆桐环顾四周，五花八门的衣服仿佛要把他淹没。人群中，他看到了方唯今天穿的衣服，就在不远处。 　　原来她就在那里看着自己啊，搞什么嘛。顾忆桐摸了摸鼻子。 　　“找到你了。”顾忆桐冲过去抓住那个人的手腕。 　　“你谁啊！？”女生发出尖叫声，跟方唯的声音截然不同。 　　“喂，哥们。耍流氓也要分地方，我的女人你也敢碰。”顾忆桐看到一只袖子伸了过来，猛地推了他一下。 　　“不好意思，我认错人了。”顾忆桐道了声歉走开了，临走的时候听到那个女生嘀咕了一声，还挺帅的。 　　顾忆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，不能这么盲目的寻找，要想点什么办法。 　　第一，方唯应该穿了一套自己没见过的衣服，为了增加自己辨认的难度。 　　第二，方唯应该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自己，身为一个游戏的制作者，不看着他就不好玩了。 　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摄像头，顾忆桐恍然大悟，监控室。 　　想要时时刻刻看到自己，监控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方唯发来的短信内容是【我就在演唱会里】，没说她就在现场啊！ 　　匆匆的跑到监控室，顾忆桐深吸了一口气。 　　他感觉到，方唯就在这些人里注视着自己，面露激动，等待着自己的到来。 　　他说过，没有视觉，但他可以用剩余四感来分辨方唯。眼下监控室里虽然有声音，但却没有一个是方唯发出的。 　　也许她此刻正紧闭着嘴吧，不让自己说话。 　　顾忆桐装作漫不经心的从每一个人身边走过，他记住了方唯的气味，只要方唯在他身边的一定范围之内，他一定能发现她。 　　“那个，请问您是顾忆桐吗？”身边的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。 　　“没错，有事？”顾忆桐皱了皱眉。 　　“我叫方蕊，是大神的粉丝，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您所有的画我都看过，能给我签个名吗？”方蕊激动的说。 　　“快点，我赶时间。” 　　“请稍等。”方蕊像只受惊的小兔，一下子把自己的书包倒了出来，翻出一本画册集交到了顾忆桐的手中。 　　这是他的画册集，顾忆桐扫了一眼封面明白了。 　　翻到扉页，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名，顾忆桐走了。 　　方蕊看着顾忆桐的背影，抿了抿嘴唇没说话。 　　“帅哥，买荧光棒吗？”顾忆桐走出监控室的时候，一个推着小车卖荧光棒的女孩对他推销。 　　“不买。”顾忆桐十分干脆的走了。 　　他此时在观众席的最上层，围着体育馆绕圈子，一边绕一边思考对策。 　　方唯到底在哪里呢？他想不通。 　　他只能靠近观众席，从每一个人的身边走过，希望通过气味把方唯找出来。 　　这虽然是最笨的办法，可他无可奈何。要知道这里的人可不是静止的，万一顾忆桐从方唯的座位走过去的时候，她去上厕所了呢？ 　　顾忆桐像一只人形自走犬，拱着鼻子嗅着经过的每一个人。 　　突然他觉得身边的三套衣服有些熟悉。没错，方唯的三个舍友！ 　　对啊，我怎么这么笨。三个舍友也许就是方唯留下的线索啊！ 　　“三位美女，你们见到方唯了吗？”顾忆桐笑着凑了上去。 　　他对这三个人其实有点阴影，在两人正式交往后不久，曾经被这三个人三堂会审。让顾忆桐提前感受到了女婿见丈母娘的心情。 　　“没见到啊，你不会给她打电话吗？”王珊瑚心直口快。 　　“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，然后方唯故意躲起来，不想见你。”周青橙瞬间就猜测到两人之间可能出现的问题。 　　顾忆桐额头直冒冷汗，正常情况下好像真是这样。 　　“我没有。”顾忆桐连连摇头。 　　“你是不是欺负方唯了？是不是没有管住裤裆里的玩意？”王珊瑚揪住顾忆桐的衣领，“告诉你，我们家方唯虽然人长得没什么优点，胸部没什么料，但也不是你能随便欺负的！” 　　“我觉得他欺负不了方唯，方唯欺负他还差不多。”赵芸芸弱弱的举手。 　　王珊瑚一拍脑门，“也是啊。” 　　“我觉得他们小两口的事，咱们三个就别瞎掺和了。”周青橙冷静地说。 　　“少年，努力吧。”王珊瑚拍拍顾忆桐的肩膀。 　　告别了三个人，顾忆桐又碰到了熟人，洛凝雪。 　　“你不是去赶稿子了吗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“骗你的，不行啊？”洛凝雪白了他一眼，“林书涵是我的好朋友，也是我推荐她担任电影的女主角的，我来给她的演唱会捧捧场。” 　　“怎么，还没找到你的小情人？”洛凝雪揶揄。 　　“是啊，我有点搞不明白她今天晚上怎么了，似乎从那天蹦极回来就怪怪的。”顾忆桐摸了摸鼻子。 　　“女人心，海底针啊。在彪悍的女人也是一种敏感的动物，说不定你在什么地方惹到她了呢？自求多福吧。”洛凝雪狡黠的一笑。 　　扫荡了三排观众席，顾忆桐按了按脑袋，有些累了。 　　那个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？ 　　突然，他灵光一闪，抓住身旁走过的女孩子的手。 　　这是那个卖荧光棒的女孩，在他的身边出现过多次。也许她会出现在监控室门口不是巧合，而是在那里等着他！ 　　伪装成卖荧光棒的女孩，不错的办法！ 　　“怎么，想买荧光棒了？”女孩说话，声音有点陌生。 　　“额，没错。”顾忆桐尴尬的笑了笑，“我说我刚才把你当成了我的女朋友你信吗？” 　　“看不出来，你还挺幽默的。”女孩把一个散发着绿光的小草发箍戴到了顾忆桐的头上，“送你了。” 　　顾忆桐狼狈的逃走了，走的时候还听到远远的一声，“我还是单身哦。” 　　有心扔了这个扎眼的发箍，又觉得糟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意思。顾忆桐灵光一闪，把它丢到洛凝雪的身上，“送你了。” 　　洛凝雪表情很奇怪，这好像还是顾忆桐第一次送她东西。 　　演唱会的中场时间到了，有一个活动是林书涵随机挑选一位粉丝与，她共同演唱一首歌。 　　林书涵拿着一根荧光棒，这是刚才唱歌的时候，一位粉丝送上来的。 　　“我把这根荧光棒丢出去，捡到的人就是那名幸运观众大家说好不好？”她对着麦克风大声说。 　　回答她的是一万人雷鸣般的掌声，林书涵手中的荧光棒成了所有人的焦点。 　　人群中，林书涵又看到了那个男人。她会心一笑，把荧光棒扔到他所在的方向。 　　我给你机会，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天意了。林书涵在心中说。 　　一个天外飞物砸到了顾忆桐的头顶，疼得他揉了揉。 　　身边的观众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，聚光灯瞬间打到了他的身上。 　　林书涵说的话顾忆桐也听到了，只是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倒霉，他还要找媳妇呢！ 　　“上去，上去，上去……”上万人的呼声似乎形成了一种不容违背的意志。 　　顾忆桐把荧光棒丢给了身边的一个男生，灰溜溜的逃走了。被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男生兴奋的冲上了台。 　　他这种行为，被所有人理解成了害羞。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性格内向，不爱出风头。 　　林书涵看着顾忆桐逃走的影子，心中有些失望。 　　这是第二次了，她对顾忆桐伸出了橄榄枝，但后者置之不理。 　　也并不是说林书涵就喜欢上他了，她只是觉得跟顾忆桐很有缘分，想跟他交个朋友，而顾忆桐却避她如瘟疫。 　　我有那么吓人吗？她的自信心似乎总在顾忆桐身上受挫。 　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，演唱会似乎也走到了尽头。 　　顾忆桐已经走遍了大半个观众席，排查了七八千人，可都没有方唯的影子。 　　终于，他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。 　　“找到你了。”顾忆桐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，缓缓地抱住了方唯。虽然分别的时间很短，他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。 　　“其实，我一直都在这里，等待着你。”方唯有些抽泣。 　　没错，方唯没留下任何线索，也不像顾忆桐猜的那样，时刻关注着自己。她就藏在这上万人的观众席中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。 　　没有任何捷径，要想找到她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筛选，一个人一个人的排除。 　　“要是我一直找不到你怎么办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方唯摸了摸眼泪，“找不到就找不到啊，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 　　嘴上这么说，她内心深处却是非常满意。这场她跟洛凝雪的较量，算是一比一平手了吧。 　　之前的那次也不能怪顾忆桐。潜意识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，当他潜意识中认为，带着小骷髅的就是方唯，那他就很难发觉。再加上洛凝雪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，完全把顾忆桐骗过去，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。 　　而这次，在知道方唯已经失踪的情况下，顾忆桐的确在上万人的演唱会中，成功地找到了方唯。这对她来说，就已经足够了。 　　那天回去，顾忆桐画了一幅画，名为《众里寻她》。 ☆、不能失去的东西 　　一天晚上，方唯收到了洛凝雪的电话。 　　“方唯，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的电影明天要开拍了，来不来玩？”洛凝雪很轻易地就调动了方唯的兴趣。 　　“好啊好啊。”方唯兴奋地说。 　　她跟洛凝雪的关系实在是有点怪，她们似乎是情敌，但洛零大神又是她的偶像…… 　　“那我明天开车来接你们？”洛凝雪问。 　　“行，明天早上不见不散，爱死你了！”方唯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。 　　顾忆桐家里其实有车，但只有张心蓝会开。有一天方唯问起的时候，顾少爷理直气壮地说，“家里蹲不需要汽车。” 　　而她也没有驾照，所以顾忆桐家的车就被放置play了。 　　“对了对了，韩夜大神是谁演的？”方唯继续问。 　　韩夜是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的主人公。 　　“东方齐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“那个娘炮！！？”方唯绝望了，这个东方齐是青春偶像言情剧里的常客，她最讨厌的演员之一。 　　“别总用老眼光看人，小鲜肉不一定都是花瓶。咱们先让他试试，不行就换了。”洛凝雪霸气地说，“至少在这部剧里，我说了算。” 　　“洛零大神威武。”方唯在心里振臂高呼。 　　“对了，我想让你帮个忙，那个丁俊良还记得吗？”洛凝雪问。 　　方唯脑海里浮现出一坨人高马大的肌肉，“不会是向我借男朋友吧？” 　　这个剧情好老套。 　　“错，我跟你假扮情侣。”洛凝雪一句话差点把方唯吓死。 　　“我是个直女，不是蕾丝边……”方唯弱弱的说，“要不我把顾忆桐借给你吧。” 　　“一个男人力度不够，唯有女人才能把他吓退，性别才是最大的杀器。准备好了哦，可能有吻戏。”洛凝雪恶狠狠地说。 　　“我能不能退出？”方唯心虚了。 　　“我还是不是你的洛零大神？当初你对我的告白都喂狗了？”洛凝雪的话字字诛心。 　　“还有最后一个条件。”方唯深呼吸一口气，说。 　　“什么条件。”洛凝雪问。 　　“我攻你受！”方唯一字一顿的说。 　　嘟——洛凝雪挂电话了。 　　方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忆桐，顾少爷的表情很奇怪。 　　“百合无限好，只是生不了。”顾忆桐一句话把方唯噎了个半死。 　　…… 　　第二天出发的时候，方唯又戴上了小骷髅。 　　洛凝雪开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，下车后一把抱住了方唯，对着顾忆桐说，“别动手动脚的，她是我老婆！” 　　顾忆桐高举双手，表示投降。 　　电影拍摄的地点是一个山里的影视基地，最适合拍摄什么山村鬼事之类的东西了。 　　一路上顾忆桐在打游戏，前座的两个人在召开名为读者粉丝见面会的会议。 　　一直以来，方唯都对洛凝雪洛零大神的身份不太有感觉，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画风不对，无法重合。 　　两个小时的谈话，洛凝雪解答了很多方唯有关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的提问。她独特的思维角度，某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的确跟洛零在书中表达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。也因此，令方唯深深的着迷。 　　两个小时后，洛凝雪和洛零在方唯的眼中，才真正重合了起来。 　　“洛零大神，能问一下，你跟丁俊良是怎么回事吗？”方唯小心翼翼地说。 　　“三年前，我跟丁俊良分手了。然后，我写了《零摄氏度未完成》。”洛凝雪笼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。 　　方唯却在脑海中悄悄地脑补出一个故事：三年前，一个男孩把一个女孩深深地伤害了，女孩开始黑化，写出了一本惊世骇俗的恐怖小说，并发誓：此后再也不相信男人那帮衣冠禽兽。 　　也因此，方唯明白了为什么洛凝雪会对顾忆桐产生兴趣，他的眼里只有衣冠，成不了禽兽。 　　“我能再问个问题吗？”方唯又问。 　　“我到底喜不喜欢顾忆桐？”洛凝雪戏谑的看着她。 　　方唯脸红了，点了点头。 　　搞不清楚这个问题，她总感觉如芒在背。 　　“顾忆桐，是一个奇迹。”洛凝雪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。 　　“如果说，让我非要在全世界的男人中选一个的话，那一定是他。我本来已经不相信男人了，但是他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。” 　　“上帝赋予了他一双神之眼，让他有看穿人世间的丑陋的能力。他是一个纯粹的人，他的感情与任何东西都无关，仅仅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。” 　　“他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主角，所以好好珍惜吧，说不定某一天我就会把他抢过来。” 　　方唯看向顾忆桐，她想知道顾忆桐对于洛凝雪的评价是什么反应。 　　然而，顾忆桐睡着了。 　　来到拍摄现场的时候还是上午。推理悬疑剧，夜晚才是主流，所以白天都是拍一些相对来说无聊的剧情。 　　方唯最感兴趣的血糊里拉的场景，还没有出现。 　　摄影机里，男女主角正和几个好朋友正打扫着几个没人住的小茅屋，他们是来此处寻找某个上古密藏。 　　除了男女主分别是东方齐和林书涵外，还有一个人他们也认识，正是丁俊良。他在剧里扮演一个军人，穿了一身迷彩服。 　　“卡。”导演一声令下，全员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看清楚这个导演的样子后，方唯气不打一处来，这个导演竟然是那个花花公子黄浩仁！ 　　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当上了导演，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啊！ 　　“泼妇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黄浩仁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样子。 　　“禽兽，你怎么可以当导演！？”方唯指着黄浩仁说不出话来。 　　“我本来就是导演啊，还是最大的投资商。导演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职业。”黄浩仁耸了耸肩。 　　演艺圈的黑暗方唯是早有耳闻的，黄浩仁的出现让她见识了这个圈子肮脏的冰山一角。 　　“我的大作家，又见面了。”黄浩仁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呼。 　　“还有我的大画家。”黄浩仁又对着顾忆桐招了招手，后者摸了摸鼻子。 　　他对黄浩仁没什么印象，两个人可谓是两个极端，完全没什么交集，除了那次签约。 　　黄浩仁招呼丁俊良过来，又对洛凝雪说，“老丁是我哥们儿，你们两个的事我不好插手，你自己处理吧。” 　　“凝雪，你来了。”丁俊良老鼠遇到猫似的站在洛凝雪的面前，不好意思的搓着手。 　　“我说过吧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洛凝雪靠在方唯的肩膀上，“介绍一下，我女朋友。” 　　说着，洛凝雪主动吻了上去。 　　这还是方唯第一次跟女人接吻，本来以为只是嘴对嘴的接触，洛凝雪却把舌头伸了过来。 　　两人把小脸憋得通红，仿佛要窒息了一般，惊掉了周围一地的眼珠子。 　　丁俊良仿佛石化了一般，黄浩仁伸出了大拇指，不知道是为谁竖的。远处的东方齐和林书涵，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。现场唯一风轻云淡的，就只有顾忆桐了。 　　“方唯是我的一个书迷，曾经在我的书评区向我表过白，说要嫁给我。她本来以为我是男的，但见了面才知道我是女的。就算如此，她也要履行嫁给我的诺言。 　　其实相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情，我觉得同性之间才是真爱。这种爱情超越一切，让人不计后果。” 　　洛凝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如痴如醉，就跟真的似的。 　　众人逐渐接受了这个结果，其实同性恋也不是新鲜事了。只是通常都是在网上看到，现实生活中见到同性恋很多人还是头一次。 　　那个什么冰岛总统，不也是女同性恋吗？ 　　“我跟洛零是真心相爱的，不服的话，来战吧！”方唯把洛凝雪抱在怀中，女汉子的气场霸气侧漏。 　　丁俊良的脸气的铁青，要是情敌是个男人还好说，关键是个女的。 　　上一次，不是那个小子的吗？搞什么鬼！ 　　“祝你们百年好合，早生贵子。对了，我可以负责播种啊~”黄浩仁没脸没皮的说，他在签约的时候隐约发现了这三个人的关系，才不相信洛凝雪是真的同性恋。 　　不过这一招，够狠！ 　　方唯笑眯眯的走到了黄浩仁的跟前，上来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。 　　闹剧结束了，洛凝雪领着方唯对剧组的人一一问候。 　　“我没有歧视两位的意思，但是我刚才的确是非常吃惊。我非常佩服二位的勇气，也祝你们幸福。”东方齐说。 　　“我可告诉你，要是把我心目中的韩夜大神毁了，提头来见！”方唯一脸的杀气凌然。 　　林书涵则是找到了顾忆桐，“嗨，又见面了。” 　　顾忆桐疑惑的抬头，“我认识你？” 　　林书涵深吸一口气，“如果你这是吸引我注意的一种方式，你成功了。” 　　她一个新生代的人气偶像，被这么对待…… 　　“我应该想起你是谁了，我见过的女人中只有你一个这么自恋的。”顾忆桐的话把林书涵气得吐血。 　　但顾忆桐觉得他说得很客观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，我知道你见到我很激动；第二次见面，不分青红皂白把荧光棒砸到他头上；第三次见面，非常自我感觉良好的说，这是吸引她注意的一种方式。 　　老子就是认不出你来啊，人气偶像很了不起吗？ 　　“林大美女，可不要小看了这位。他是天才画家顾忆桐，也是负责这部电影漫画改编的画师。”黄浩仁跳出来打圆场，还很熟络的搂着顾忆桐的肩膀，搂的他起鸡皮疙瘩。 　　“别碰我行不行。”顾忆桐甩掉了黄浩仁的胳膊。 　　黄浩仁也不恼，“艺术家总有些怪脾气，人家梵高不是也割了耳朵吗？” 　　“你就是顾忆桐？”林书涵难以置信的指着他。 　　□□岁的时候，父母为了培养她的艺术细胞让她看了不少古今中外名人的画作，还经常批评她说，“你看人家顾忆桐，八岁的时候就能创作出《会走路的衣服》这种绝世名画。” 　　那个时候，她还经常在被窝里扎小人，诅咒这个叫顾忆桐的家伙。 　　这么牛逼的人，高傲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。演员这个行业在古代被称为戏子，在文人墨客的眼中是很卑贱的，也许我们的顾大师就是那种文人墨客也不一定啊！ 　　“我也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，我有自己的原因。”顾忆桐解释了一句，至于对方听不听得懂他就不管了。 　　…… 　　电影这种东西，也许拍出来很好看，但拍摄的过程总显得有些无聊。方唯准备四处走走。 　　死宅顾忆桐选择了找个角落打游戏，方唯只能跟洛凝雪一起出去。 　　方唯在山里玩的时候总有个习惯，喜欢折一根树枝。也许是因为以前有个大侠梦，幻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 　　洛凝雪像个传教士一样向方唯灌输着自己的思想，方唯宛如被军国主义洗脑的纳粹青年。 　　“停。”方唯突然伸出手来止住洛凝雪的脚步，煞有其事的说，“千万不要动。” 　　洛凝雪似乎被震住了，“怎么了？” 　　方唯先捂住洛凝雪的嘴，然后指了指右边的树上。 　　定睛一看，洛凝雪才发现，在这棵树的树枝上，距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，有一条青色的蛇，约有一米长，正吐着信子盯着她们。 　　她下意识的想叫，却早就被方唯捂住了。 　　“别怕，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，听我指挥。”方唯凝重地说。 　　洛凝雪点了点头，方唯才放开了她的嘴。 　　“咱们慢慢地，一点一点的退后，千万不要跑。”方唯说着，缓缓迈开步子向后退，“别害怕，其实它也在害怕着你，你是它从没见过的生物。千万别让它觉得你好欺负。” 　　方唯的安慰起到了效果，洛凝雪模仿着她的样子，缓缓地退后。 　　只顾盯着青蛇退后的洛凝雪却没有注意脚下，滑了一下。青蛇就在此刻闪电一般射了出来，露出了毒牙。 　　方唯的反应却更快，她仿佛一个棒球选手狠狠地把树枝抽在了青蛇的身上，然后拽着洛凝雪撒丫子就跑。 　　终于跑到了安全地带，两人都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“有时候，我真的感觉你挺爷们的。”洛凝雪喘着粗气说，她的头发有点乱，看起来有点狼狈。 　　“环境使然吧，我爸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子培养。”方唯拍了拍手上的尘土。 　　“其实，你知道吗。那天，是我第一次蹦极……”洛凝雪呢喃，“从高台往下看的时候我很害怕，却不得不装成你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。” 　　“可是最终，你还是跳了啊。也没暴露。”方唯耸了耸肩。 　　“但是我估计也只有那一次的勇气吧。可是你内心的强大，却是我怎么也模仿不了的。我真的很敬佩，甚至有点喜欢你。”洛凝雪最后的一句话把方唯吓了一跳。 　　方唯摆出防御的姿势，“再说一遍，我的性取向很正常。” 　　洛凝雪却不以为意，“我一度以为，男人都太过肮脏，直到我遇到了顾忆桐。但这个改变不了，我觉得女人更安全、可靠的事实。或许我们三个人，可以换一种关系也说不定啊。” 　　果然写恐怖小说的没有一个正常人，方唯狼狈的逃走了。 　　…… 　　离拍摄地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楼，是整个剧组的临时窝点，平常他们吃住都在这儿。 　　夜幕降临，正是剧组忙碌的时候。方唯一个人在小楼里化妆，她看了一眼镜子，对着镜子中的女鬼满意的一笑。 　　自从喜欢上恐怖小说以来，她就一直有这个想法：扮成女鬼出来吓人。今天算是终于实现了。 　　为了避免暴露，小骷髅被她放在了梳妆台上，珍重的放好。 　　从小楼里出来的时候，她好像在门口踩到了什么东西，然后听到了一阵仿佛保龄球倒地的声音，不过天色太暗，方唯也没注意。 　　方唯悄悄地溜进了拍摄场地，却发现自己的扮相在这里并不奇怪，毕竟是恐怖小说嘛，没几个鬼鬼怪怪的怎么吸引眼球？ 　　“你怎么才来？电影要开拍了，赶紧入场！”一个拿着喇叭的男人对他吆五喝六的，似乎是把她当成了别人。 　　拍电影吗？好像有点意思。虽然跟自己的本来目的相差很大。 　　方唯从化妆间走了以后，另一个女鬼打扮的女人出现了。 　　“刘萌萌，你不是刚出去拍电影了吗？怎么又回来了？”拿着喇叭的男人问。 　　“你说的我怎么不明白，我上完厕所刚回来啊。”扮演女鬼的刘萌萌理所当然的回答。 　　这里的所有人瞬间感觉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，如果这个是刘萌萌，刚才的那个是谁？真的见到鬼了？ 　　好像这种状况在小说中经常出现，一帮人拍恐怖电影的时候，真的见到了女鬼…… 　　由于事先不知道电影这一段的情节，方唯演得很烂，被黄浩仁大导演一直喊卡，骂了很多次。 　　她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生，迈着幽灵步伐爬向黄浩仁。 　　就在此时，正牌女鬼刘萌萌也出现在了现场，效果一时非常震撼。 　　“我们这部片子里应该只有一个女鬼，没有替身吧？” 　　“那这是什么，鬼啊！！！” 　　惨叫声此起彼伏，方唯也蒙圈了。她就是想吓吓人，没想这样啊。 　　她环视了一圈，几乎所有人都瑟瑟发抖。 　　黄浩仁吓得手脚并用，一起倒退，嘴里慌张的说，“你别过来，别过来啊！” 　　此时，只有一个人出现在方唯的面前，摘下她的假发说，“别闹了。” 　　来的人自然是顾忆桐，顾少爷在五米之外就嗅到了方唯的味道。 　　“你怎么知道是我？”方唯有点害羞。 　　“我说过，我已经记住了你的味道。”顾忆桐摸着她的头。 　　虚惊一场，但方唯的恶作剧还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。 　　黄浩仁直接宣布今晚收工。方唯这么一闹，不光是他，估计所有人都不想再继续拍下去了。 　　“我是不是闯祸了？”方唯耷拉着脑袋。 　　“方姐，方哥，我错了行不？以前我说的话您就当我放了个屁，您老人家放我一条生路吧！”黄浩仁像个狗腿子似的对方唯鞠了一躬。 　　他是对这个小姑奶奶彻底服气了，刚才差点没把他吓死。 　　方唯一乐，她跟黄浩仁一直不对付，没想到今天还真能让他服软。 　　洛凝雪悄悄向方唯竖了个大拇指。 　　“喂，你怎么认出那个人就是方唯的？”林书涵悄悄捅了捅顾忆桐，刚才她可是被吓得不轻，还以为真的闹鬼了。 　　“因为我记住了她的味道。”顾忆桐淡淡地说。 　　林书涵气结，自己这个大活人他认了三次认不出来。方唯化装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。 　　一行人回到小楼前的时候，黄浩仁却突然让所有人停了下来。 　　他把林书涵从人群中叫了出来，清了清嗓子。 　　“书涵，我知道在你眼中，我一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，花花公子。但是见到你之后，我才明白。原来欲望从来就不是爱情，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爱过。从此刻开始，我会洗心革面。所以，做我的女人好吗！！？” 　　丁俊良悄悄地按了一个按钮，小楼突然绽放出无数灿烂的烟花，点亮了漆黑的夜空。一个礼炮飞向空中，绽放出几个字：林书涵，我爱你。 　　现场的女孩们齐齐发出尖叫，此情此景，太浪漫了！ 　　“在一起！在一起！在一起！”人群开始呐喊起来，看热闹不嫌事大是所有人的通性。 　　林书涵脸色有些尴尬，她的确隐约的感受到了黄浩仁的意思，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。 　　但她的确对黄浩仁没感觉，她并不是那种会被浪漫打动的女人。 　　正在此时，小楼突然着起了火。东倒西歪的礼花引燃了窗帘，烧到了屋里。 　　黄浩仁懵逼了，他走的时候可是把礼花布置得整整齐齐的，怎么变成了东倒西歪的状态。难道有人回去过？ 　　方唯瞪大了眼睛，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踢倒了什么东西，原来是礼花。完了完了，这次闯大祸了。 　　燃烧的窗帘引燃了电路，噼里啪啦的电光与火焰构成了奇异的交响曲，火势瞬间变得凶猛起来。 　　洛凝雪最先冷静下来，拨打了119。并对所有人说，“大家都不要慌。我已经报了火警。所有人都不要靠近小楼，防止被烧伤。” 　　“完了完了，我的笔记本电脑还在里面呢！” 　　“我的手机也是，这下没了。” 　　不少人都在为自己损失的东西难过。不过幸好这只是一个临时住所，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东西。 　　完了，我的小骷髅还在里面呢！方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，然后毅然冲向了大火。 　　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，方唯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进了火里。 　　顾忆桐紧接着反应过来，下意识的也想冲进去。 　　洛凝雪却拦在了他面前，“你不要命了！” 　　“大家的水呢？还有，有没有什么毛巾棉被床单之类的东西没有？赶紧给我，我进去救人！”丁俊良却在此时站了出来。 　　他把一条湿毛巾绑在鼻子上，然后带着一条湿床单义无反顾的冲进大火中。 　　“放心吧，我会把她救出来。”与洛凝雪擦肩而过的时候，丁俊良说。正因为方唯是他的情敌，所以他必须要救。 　　“还有没有毛巾，给我一条！我必须要去！”顾忆桐通红的眼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，却被一个闷棍敲晕了过去。 　　洛凝雪把顾忆桐抱在怀里，担忧的看着小楼的方向。 　　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小骷髅，方唯松了口气。 　　这是顾忆桐送给她的，贯穿了她整个恋爱史的东西。对她来说，这个小骷髅太重要了。 　　冲进来的时候，方唯没有想太多。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，她绝对、绝对不能失去那个小骷髅！这是她不能失去的东西。 　　火焰烤的她有些难受，四周的浓烟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，眼皮在打架。她感觉，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的身上、脸上，好疼好疼。 　　就在方唯昏过去没多久，丁俊良就冲了过来，用湿了的床单把她裹住，抱起来。 　　二楼不算高，丁俊良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。 　　…… 　　方唯被救出来之后，洛凝雪从她的掌心中，拿出了那个小骷髅。 　　她看着被烧伤的方唯，又看了看怀中的顾忆桐，叹了一口气…… 　　 ☆、当他睁开了眼睛 　　一年后。 　　美国波士顿，麻省总医院。 　　一个病人正躺在床上，眼上带着黑色的眼罩。床边坐了很多人，有张心蓝、洛凝雪、顾忆桐儿时的玩伴钟灵秀，还有一帮医生护士。 　　床上躺着的自然是顾忆桐，他做完手术已经半年了。还有一个小时，他就可以睁开眼睛，看见人类！ 　　“这将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！”说话的是顾忆桐的主治医生，罗文博士。 　　他是基因方面的专家，有过辉煌的研究成果。十几年前张心蓝就带着顾忆桐来到过他的办公室，并彻底惊呆了他。 　　自以为已经掌握了人类基因密码的罗文博士，对于顾忆桐的怪病毫无头绪、束手无策。那时候他才明白，原来自己掌握的仅仅是人类基因密码的冰山一角，他还差的远。 　　那一天起，罗文博士放弃了手头上的所有研究，专心攻克顾忆桐那独一无二的怪病，一直研究了十几年。 　　“我们犯了一个错误，天大的错误。”罗文博士像一个演说家，虽然他的观众们并没有倾听演讲的心情。 　　“众所周知，人类的基因组约有30亿个碱基对，其中却只有1.5%是有用的序列，人类所有的基因就存在于那1.5%中，其实不然。”罗文博士颇有感慨地说。 　　十几年来，他将全球各地数十亿的基因标本跟顾忆桐的基因做比对，却发现没有一个基因是顾忆桐所特有的。 　　这使他疑惑，如果顾忆桐没有一个基因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话，那他为什么会患上独一无二的怪病呢？ 　　于是罗文博士将目光放到了剩下的那98.5%的碱基对中，终于被他找到了答案。 　　“在一段本以为无用的DNA序列中，我们发现了顾先生与其他数十亿的标本完全不同的一小段基因。那一刻我就知道，我成功了。”罗文长叹一口，没有人能体会他的心情。 　　他花了十年时间，每天重复千篇一律的工作，遭受了无数白眼和冷嘲热讽，才从30亿个碱基对中找到了那一部分。 　　“我认为，这一段基因的作用是控制眼睛对人体细胞的识别。当这段基因发生突变后，人的眼睛就无法识别人体细胞。这是一个跨世纪的发现，颠覆了我们原有的关于基因的认知。原来30亿碱基对中，有用的不仅是那1.5%。在那剩余的98.5%，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……于是我们将一段完整的基因导入他的神经干细胞中，用半年的时间让他完成整个神视觉系统细胞的替换。” 　　洛凝雪拉着顾忆桐的手，“忆桐，我想问你个问题。” 　　“什么问题？”顾忆桐眼皮一跳，这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？ 　　“当你睁开眼的时候，你是想先看到妈还是先看到我？”洛凝雪调皮的问。 　　这是一个跨世纪的难题，颇有几分我跟你妈一起掉到水里，你先救哪一个的意思。 　　顾忆桐举双手投降，“方唯，你饶了我吧。” 　　没错，在顾忆桐的认知里，洛凝雪就是方唯。 　　事情还得从一年前的那场大火说起。 　　方唯伤得很重，在医院里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。 　　这期间张心蓝飞回了中国，告诉他已经找到了治疗眼睛的方法。并且要立刻带着他飞走。 　　张心蓝说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。不如乖乖到美国接受治疗，等方唯的伤好了，可以让她也飞到美国嘛，这样你就能真正的看见她了。 　　顾忆桐想想也是，就走了。 　　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，方唯毁容了。 　　毁容后的方唯曾经一度绝望，不敢照镜子，甚至连洗脸的水都不敢看见。 　　最终她还是冷静了下来，现在的整容技术那么发达，不就是毁容了吗？有什么好怕的！ 　　但是，只要还是一副丑八怪的样子，她就不想见顾忆桐。她不想让他伤心，更不想让他看到不漂亮的自己。虽然她知道，顾忆桐不会在意这些。 　　她也收到了顾忆桐马上就能治好怪病的消息。 　　于是，在没有整容成功之前，方唯不准备见顾忆桐。她选择了隐瞒。 　　她找到了洛凝雪，请她来扮演自己，代替自己陪在顾忆桐身边。洛凝雪答应了。 　　她庆幸，当初那个互换身份的游戏，顾忆桐没有发现。要不然他现在肯定会起疑心。 　　大火发生的半年后，洛凝雪以方唯的身份来到了美国，方唯拿着洛凝雪的手机飞到韩国整容。 　　半年的时间，顾忆桐的鼻子再灵对方唯的气味也有些模糊了。再说洛凝雪到美国的时候顾忆桐已经做完手术，戴上眼罩了。失去了全部的视觉，洛凝雪的狸猫换太子并没有被发现。 　　方唯也没有完全失去与顾忆桐的联系。她拿着洛凝雪的手机，可以时不时的打个电话，发个短信，以洛凝雪的身份。 　　不得不说，女人是天生的演员。即便是声音不太一样，方唯也没有暴露身份。 　　…… 　　韩国，首尔，世界最好的整容医院。 　　半年时间，她的容貌已经被初步修复。至少应该是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程度了。 　　方唯家里虽然穷，可是架不住黄浩仁家里有钱啊！那场大火，可以说黄浩仁是罪魁祸首。他也没有推卸责任，全额承担了方唯的治疗费，以及整容的巨额花费。 　　方唯拿着镜子，想看，却又不敢看。 　　妈妈蒋雨荷正坐在旁边给她削着苹果，脸上的笑容非常慈祥。 　　“阿姨，我来看方唯了。”黄浩仁捧着一束大葱，出现在方唯面前。 　　“小黄来了，你们聊你们聊。阿姨有点事先出去一下。”蒋雨荷看着黄浩仁的目光非常热切，那是丈母娘看金龟婿的眼神。 　　“你还真把大葱带来了？”方唯看着黄浩仁的目光有点怪。 　　上次他出现的时候拿了一束玫瑰，结果方唯说你送我玫瑰还不如送大葱呢。 　　“大姐头有命令，不敢不从。怎么样，要不要我给你做个葱炒鸡蛋？”黄浩仁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。 　　方唯摆了个鬼脸，这是真鬼脸。方唯第一次摆的时候，把黄浩仁吓了个半死。“你会做饭？天塌下来我都不信。” 　　“要不等你好了之后，我现场做给你吃。”黄浩仁眼里带着一丝温柔。 　　方唯沉默了一会儿，“其实你没有必要的。我会变成这样，也不能全都怨你。我的医疗费用也都是你出的，你不欠我什么。” 　　黄浩仁突然单膝下跪，拿出钻戒，深吸一口气，“方唯，嫁给我吧。” 　　此刻突然有人一脚踹开房门，“小唯，姐们儿从中国飞过来看你了，感动吧？！” 　　破门而入的是应冰梅，方唯从小到大的玩伴。 　　然后她下一刻就看到了黄浩仁单膝跪地的场景，“你们继续、继续，我先撤了。”说着她迅速关上房门，却把耳朵贴在门上准备偷听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你觉得我是因为愧疚才喜欢上你的。但我想说，真的不是这样。你跟我接触过的所有女孩完全不同，你率真、勇敢，从不做作。你活得自由、潇洒，从不为规则的条条框框束缚。这一点，让我深深的迷醉。 　　当踏入社会的那一刻起，我们所有人都变了。我们表面上安慰自己这是成长，实际上那是一种沉沦。而你没有，无论这个社会怎么变化，你永远拥有一颗赤子之心。我爱你，这种爱与外表、身份，其他一切外在事物都无关。所以我想说，嫁给我。” 　　“我记得那次你跟林书涵表白的时候，也说了一堆差不多的话。”方唯老神在在地说。 　　“咱们能不能不揭老底？”黄浩仁很无奈。 　　方唯是唯一一个，他拿她没有办法的女生。因为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。 　　“大佬，给句痛快话吧。你要怎样才能放弃啊！”方唯对这种牛皮糖也挺没辙的。 　　“喂，老子这么感人肺腑的告白，你就没有那么一点点感动？”黄浩仁捏起两根手指，作一点点状。 　　“你应该知道的，我有顾忆桐了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可是你也应该知道，整整一年了，他一次都没来过。”黄浩仁说。 　　撂下这句话他走了，应冰梅溜了进来。 　　进门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，黄浩仁的意思是：拜托大佬。应冰梅的意思是：交给我了。 　　应冰梅坐在刚才蒋雨荷坐的位置，拿起苹果来继续削。 　　“想劝我的话就算了。”方唯把脸别过去。 　　“咱们先来客观的分析一下情况。先说你吧，要脸蛋没脸蛋，要身材没身材，要智商没智商。性格彪悍无比，抽起风来跟个精神病似的。现在还毁了容，丑了吧唧的。你说说你这样，哪个男人敢娶？”应冰梅毫不留情的说着方唯的种种缺点。 　　“姓应的你嘴也太毒了吧，能不能稍微说的不那么客观？绝交，绝交！”方唯生气的嘟起了嘴。 　　“再说说黄浩仁，高富帅这三个字不为过吧。虽然之前劣迹斑斑，但是这一年来的表现你也都看到了。你毁了容那么丑，人家都不嫌弃。为了哄你开心，他甘愿做个受气包。你说说你到底想要啥？还不知足吗？ 　　我知道你跟顾忆桐□□，可爱情不能当饭吃啊。做人啊，还是要现实一点。”应冰梅拿起苹果啃了一口，“这种高富帅你如果不要，可别怪姐们儿下手了。” 　　…… 　　顾忆桐缓缓睁开了眼睛，阳光依旧那样温暖，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。但不同的是，在顾忆桐的世界里，第一次出现了人！ 　　好多人在自己的病床前，把自己围了起来。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。 　　顾忆桐抱住了旁边看上去非常成熟的妇女。纵然依旧美丽，但眼角的鱼尾纹和青丝中的几根白发却出卖了她。 　　“妈，我看见你了。终于看见你了！” 　　张心蓝抚摸着儿子的后背，温柔却有些调皮的说，“你怎么肯定我就是你的妈妈？” 　　她的心里却是非常感慨。这种病陪伴了顾忆桐二十年，只有她知道这二十年顾忆桐是怎样活过来的。所幸，一切都结束了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我知道你一定是。”顾忆桐激动的说。 　　然后顾忆桐看向“方唯”。伸出手，取下她头上的小骷髅。 　　这个小东西见证了他们的整个恋爱史，被水淹过、被火烤过，却顽强的留了下来。 　　顾忆桐久久不语，只是用手抚摸着这个小骷髅。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他。 　　“方唯，能看到你，真好。”顾忆桐说话了，没有任何甜言蜜语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，陈述他最真实的感受。 　　“还要看一辈子呢，别看腻了。”洛凝雪调皮地说，“还有，刚才那件事，看来你已经给出答案了。” 　　顾忆桐有些尴尬，正想说什么，却被洛凝雪制止了，“我就是开个玩笑，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无理取闹，逗你开心的。” 　　洛凝雪并没有太多亲密的动作，她知道这个场合不太合适，以后也有得是时间。 　　最后，顾忆桐看向了钟灵秀，这个女孩给他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。 　　“你是，钟灵秀？” 　　“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？要叫我秀秀，小桐。”钟灵秀眨了眨眼。 　　“没想到你还带着这个蝴蝶结。”顾忆桐有些感慨。 　　“毕竟是约定好了的。还有，我终于明白，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玩泥巴了。恭喜你了，真正看到了这个世界。”钟灵秀说。 　　“桐桐，我给你介绍一下。这位是罗文博士，你的主治医生。”张心蓝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。 　　然后罗文博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，顾忆桐英语不太好，没听懂几句。 　　傍晚，顾忆桐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洛凝雪。 　　“老师，手术成功了，我能看见了。”顾忆桐平静的说。 　　“感觉怎么样？人类的样子，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？”方唯内心激动，却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。 　　“老实说，我觉得方唯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”顾忆桐皱了皱眉。 　　方唯心里一跳，“怎么个不一样法？” 　　“怎么说呢，我觉得她的气质跟我印象中的不同，太温柔了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人总是会变的，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。岁月可能磨平了她的棱角，她在努力适应新的角色。”方唯像个老师那样。 　　“对了，我连载的漫画怎么样了？老师你的新小说呢？”顾忆桐问。 　　“漫画找了新的画师，毕竟你不在了。小说正在写，你要有兴趣我发给你，毕竟这是一本以你为原型的小说。”方唯圆的滴水不漏。 　　小说当然是真正的洛凝雪在写，在国内的一家网站上连载。 　　“我有点想回国了，真想看看老师你长得什么样子。有没有照片啊，发给我一张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你就算马上回国也见不到我，我在国外留学，明年才回去。至于照片的事，保密。”方唯稳重却不失灵动，估计真正的洛凝雪也就是这个样子。 　　顾忆桐一拍脑门，可以发起视频聊天啊！ 　　看到顾忆桐视频聊天的邀请之后，方唯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，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。 　　“秘密这种东西，提前知道就不好玩了。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，等真正见面再说吧。我挂了。”方唯有些慌张的挂了电话。 　　…… 　　一个星期后。 　　波士顿的一条街上，顾忆桐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。 　　一个男人去美国旅游回来感慨，美国人的人口素质真高啊！ 　　其他人问：怎么看出来的。 　　男人说：在美国，人家大人小孩都说英语。 　　而现在，顾忆桐就碰到了这种尴尬的场景。一帮人陌生的人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。在人群中，仿佛要被淹没。 　　那群会走路的衣服，如今长出了手和脚，进化出了脑袋。他们神态万千，仿佛在表达着不同的情绪。 　　“这就是你们说的学英语的好地方？”顾忆桐问，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惧，这种恐惧由世界的骤然变化引起。 　　“语言这种东西，当然是在语言环境中学习最有效果，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师。”钟灵秀说。 　　“可是我什么都听不懂。”顾忆桐捂着脑袋，他感觉双眼在冒金星。 　　“不急，不急，这才一个星期嘛。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，时间长了就会听懂了。”钟灵秀拍着顾忆桐的肩膀，安慰他。 　　“要不，咱们换个地方试试？果然在街上还是太吵了。”洛凝雪建议。 　　没想到的是，钟灵秀把两人领进了一个酒吧。 　　“酒吧是最好的社交场所。美国人很开放，很多人都是在酒吧寻找一夜情的。要想锻炼社交能力，这里是最好的场合。”钟灵秀笑眯眯地说。 　　“你觉得把一个1级的勇者放在70级的怪物群中很有意思吗？”顾忆桐吐槽。 　　三位东方面孔的出现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，高颜值的组合让饥渴的野兽们眼里冒着绿光。 　　很快，顾忆桐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外国人端着红酒走向方唯，然后跟她叽里呱啦一通扯皮，方唯礼貌的把他打发走了。 　　“我记得，你的英语明明很烂。”顾忆桐看着“方唯”，好像不认识她似的。 　　“我跟你不一样，最近半年你一直在医院，而我每天都要跟美国佬打交道。怎么样，是不是很崇拜我？”洛凝雪洋洋得意。 　　此刻，他们的旁边正好出现了两个金发美女，钟灵秀狡黠的一笑，把顾忆桐推了过去，“出发吧，少年！” 　　顾忆桐撞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，以非常奇怪的姿势将她扑倒在地。 　　“Excuse me”女人被顾忆桐扑在地上，却并不生气，反而用一种很感兴趣的目光看着他。 　　吃腻了健壮的白种人，这个有些瘦弱却不失英俊的东方男人让她很有新鲜感。 　　“Sorry，sorry。”顾忆桐的英语很蹩脚，只能苍白的蹦出几个单词。 　　金发女人很主动，拉着顾忆桐坐了下来。跟她的闺蜜一起，两人用发现新大陆似的目光看着顾忆桐。 　　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交流，顾忆桐总算是弄明白了，这个女人叫雪莉，她的闺蜜叫海蒂。 　　雪莉？顾忆桐想起了名侦探柯南里的灰原哀，他在组织里的代号就是雪莉。 　　至于顾忆桐的名字，他像教刚入学的小孩子那样教了好几遍，雪莉和海蒂才勉强念出来。 　　雪莉还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，让顾忆桐把汉字写下来。 　　雪莉察觉出来了，这个男人的英语很蹩脚，甚至沟通起来都很困难，但这不妨碍自己对他的兴趣。 　　她说话的时候，需要把语速放得很慢很慢，每个单词都要从嘴里蹦出来，这个男人才听得懂。 　　遇到不会的单词，他甚至要拿出手机来查字典。 　　雪莉很享受这个过程，两个存在交流障碍的男女，花费巨额的精力来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，甚至很多时候要用到肢体动作，做出夸张的表演。这种新鲜感让她迷醉。 　　半个小时后，她很直白的表达了想要约炮的想法。结果把男人弄得脸通红，他在害羞，听说东方男人都很害羞。 　　“You are so cute.”雪莉双手按住顾忆桐的肩膀，想要吻他。 　　终于看不下去的洛凝雪瞬间挡在了顾忆桐的面前，凶神恶煞地看着雪莉，“He is my boyfriend.” 　　洛凝雪强硬的宣示了主权，雪莉朝顾忆桐做了个飞吻，走了。 　　“顾少爷玩的很开心嘛。”洛凝雪不阴不阳的说，顾忆桐嗅出了其中的醋味。 　　“好可惜啊，刚才那个女的挺漂亮的。”钟灵秀摇着头啧啧赞叹。 　　…… 　　夜晚，顾忆桐在美国的家。 　　顾忆桐看着自己一年前画的几幅油画，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。 　　洛凝雪接到了方唯的电话，悄悄地溜到门外。 　　“你们俩最近过得怎么样，他有没有察觉出什么？”方唯问。 　　“还好吧，一切正常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“凝雪，我想谢谢你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谢我什么？别忘了，我可是取代了你的位置。放在古代，这可是谋朝篡位。”洛凝雪开玩笑。 　　“你是洛凝雪，优雅、高贵、从容、自信，一个天生的贵族，划时代的思想家。却必须要扮演一个野蛮、粗鲁、卑微、庸俗的方唯，甚至甘愿成为她的替代品。这对你来说，太不公平了，不是吗？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你知道吗，我其实早就死了。但是，扮演你之后，我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我正在活着。方唯可以想哭就哭，想笑就笑，想发脾气就发脾气，但洛凝雪不行。”洛凝雪说。 　　“但即便是这样，你终究还是要把顾忆桐还给我。所以我觉得，很对不起你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这么说吧，我喜欢他，也喜欢你。行了，挂了。”洛凝雪挂了电话，轻叹一声。 　　此刻，一个从韩国远道而来的女人正坐在出租车上，火速跑向顾忆桐的家。 　　走到顾忆桐的身后，洛凝雪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，轻轻地咬住他的耳根说，“想什么呢？” 　　顾忆桐突然转身把洛凝雪压在地上，吻上了她的唇，不安分的大手伸进了胸罩，捏住了她的胸部。 　　洛凝雪有些慌张，她已经不是处女了。如果让顾忆桐发现的话…… 　　顾忆桐揉着她的胸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。在他的记忆里，方唯没有那么大。 　　联想到他刚才在看的那幅《光与影》，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。 　　“小唯，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发现我看不见人的秘密的吗？”顾忆桐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正常，语气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。 　　听到他的话，“方唯”眼神明显的一怔，关于这个细节，方唯并没有告诉她。 　　顾忆桐站了起来，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，眼神冷冷的，仿若万年玄冰，“你不是方唯，你是谁？” 　　 ☆、相逢只道是寻常（大结局） 　　哐哐哐砸门的声音不绝于耳，伴随着女人的叫嚣声，“姓顾的，是男人就给我开门，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 　　洛凝雪整理好衣服坐在了沙发上，顾忆桐打开了门。 　　应冰梅一开门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洛凝雪，又看了一眼顾忆桐，瞬间脑补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。 　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忆桐的本人，以前应冰梅对顾忆桐的印象就仅停留在照片之中。 　　可是这第一次见面，顾忆桐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就跌落到了低谷。 　　“姓顾的，你知不知道方唯在医院里昏迷了五天，差点没醒过来？你知不知道方唯毁了容，现在连镜子都不敢照？一年了，整整一年你一次都没去看她。你知道她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？你知道她这一年受了多少苦吗？ 　　你要是不喜欢方唯了，你说啊，告诉她啊！你爱跟谁勾搭在一起我们不管，可是你不能骗她啊！你知不知道方唯现在还傻傻的呆在医院里，做了好几次手术，脸上挨了几千刀，就为了等着整好了容再来找你。你说你这人还能再黑一点吗？ 　　我告诉你，我们家方唯不是没人要，有个叫黄浩仁的高富帅就跟在方唯的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娶她，你好自为之吧！” 　　应冰梅的一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，让顾忆桐瞬间愣在了那里，想哭，却哭不出来。 　　他此刻只想跑到方唯身边，晃着她的肩膀问：为什么，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！ 　　你怎么那么傻，为了一个三块钱的小骷髅差点连命都不要了？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，我是那种因为你毁了容就不要你的人吗？你怎么这么残忍，这么自私，这么懦弱，竟然找一个替身来替代你。那个胆大包天的方唯哪里去了？为什么你只想着逃避？ 　　难道你不知道，对于我来说，只要有你就足够了吗？ 　　应冰梅骂完了就想走，却被洛凝雪拉住了。 　　“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的不明白，给我半个小时，我会把一切不明白都说得清清楚楚。”洛凝雪冷静的看着两个人，缓缓地开口。 　　“我是洛凝雪，暂时替代方唯陪在顾忆桐身边。这是我跟方唯的约定，由我来假扮她。” 　　顾忆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，却忽然又明白了些什么。 　　“你一定很好奇顾忆桐为什么认不出自己的女朋友。那是因为他患有一种怪病，看不见人类。整整二十年，他都活在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。” 　　应冰梅也瞪大了眼睛，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，这世界上竟然还有看不见人类的人！ 　　“那幅《会走路的衣服》……难道？”应冰梅突然想通了。 　　“没错，那幅画是顾忆桐眼中真实的世界。因为他看不见任何人，所以由我假扮方唯，他没有察觉。” 　　“一年前，方唯在大火中昏迷不醒。顾忆桐却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，他的怪病找到了治疗的方法。当时他不知道方唯毁容了，只知道她受伤了。顾忆桐的妈妈劝他，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，不如先去美国治疗，等方唯伤好了再把她接过来就行了。于是，顾忆桐来到了美国。” 　　“但是方唯醒过来后，却接受不了自己毁容的事实，也不想让顾忆桐见到她丑陋的模样。为了隐瞒这一切，她找到了我。提出由我暂时假扮她，直到整容结束，恢复容貌，她才有见到顾忆桐的勇气。” 　　“于是，洛凝雪成了方唯，代替她来到了美国，陪在顾忆桐的身边；方唯成了洛凝雪，拿着洛凝雪的手机号码假装出国留学，实际上却在韩国做整容手术。” 　　顾忆桐突然明白过来，为什么洛凝雪不愿意跟自己视频聊天，还说要保密。只是他太傻太傻，什么都没有察觉到。 　　“其实方唯一直没有跟顾忆桐失去联系，他们会时不时的发个短信，打打电话，只不过是以洛凝雪的身份。” 　　“还记得一年前的一次约会吗？就是蹦极的那天。那天我跟方唯打了一个赌，内容是我跟她交换一天的身份，看你是否能够察觉出来。结果，我赢了。还记得那个卖玫瑰的女孩吗？其实那就是方唯。”洛凝雪看向顾忆桐。 　　听了洛凝雪的话，顾忆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。怪不得自己对卖玫瑰的少女会有一丝熟悉的感觉，怪不得方唯那天晚上如此沮丧；怪不得她之后说了那番话，并坚持不戴小骷髅；怪不得演唱会的时候，她会提出那么一个游戏…… 　　作为一个男人，连自己的女朋友换人了都不知道，连自己的女朋友与自己擦肩而过都没认出来，还是个男人吗？他怎么可以这么迟钝！ 　　“一个星期前，顾忆桐的怪病终于治好了。他看到了戴着小骷髅的我，理所应当的把我当成了方唯。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一切，他一直以为方唯就在他身边。” 　　“而就在刚才，顾忆桐发现了我不是方唯。正当他准备问出我是谁的时候，你出现了。”洛凝雪指着应冰梅。 　　“其实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忘掉对方，这一切只能说是，天意吧！”洛凝雪仰天轻叹。 　　应冰梅听故事早就听得呆滞了，她实在想不出，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曲折、离奇、浪漫的爱情故事。 　　“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？我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故事写成剧本，拍一场旷古烁金的电影。《泰坦尼克号》什么的，弱爆了！”应冰梅感叹。 　　“那你就错了，文字是我的专长，这个剧本应该由我来写，毕竟我才是真正的小说家。”洛凝雪自信的笑了笑。 　　“方唯在哪？我现在就要见到她！”顾忆桐激动地按着应冰梅的肩膀，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。 　　“机票我刚刚就订好了，三张从波士顿飞向首尔的单程票，半小时后出发，早上六点到达。”洛凝雪摇着手机说。 　　顾忆桐看着洛凝雪，无奈的笑了。她总是这样冰雪聪明，什么事都想在前面。 　　“感谢之类的话就别说了，这场电影要落幕了，我只想看看结尾。”洛凝雪止住了顾忆桐。 　　…… 　　早上七点钟，方唯正躺在病床上睡着美容觉，这才是真正的美容觉。 　　她前天刚做完二期手术，脸上缠得跟木乃伊似的。 　　应冰梅走到蒋雨荷的面前，“阿姨，我们出去吃早餐吧。” 　　蒋雨荷指了指柜子上的东西，“早餐我已经买回来了啊。” 　　应冰梅悄悄地在蒋雨荷的耳边说，“其实是黄浩仁让我把你支开的，他今天有了新的计划，需要跟方唯两人独处的机会。” 　　蒋雨荷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，乖乖的跟着应冰梅走了。 　　出了门后，应冰梅给了一个 　　躲在一边的顾忆桐松了一口气，他还没做好见未来岳母的准备，以他这一年的表现来看，他怕未来岳母把他吃了，还是嚼碎骨头的那种。 　　洛凝雪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，示意他去吧去吧，我来把风。 　　顾忆桐走到病床前，看着包的像粽子一样的方唯，心仿佛针扎的一样，好疼。 　　想到自己在美国逍遥快活的时候，方唯却在医院里承受着这种痛苦，他真的好难受、好难受。 　　但他却没有让自己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，而是轻轻地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上，听着她的心跳。 　　记得一年多前的一个晚上，在一个小山坡上，在萤火虫的包围下，他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趴在方唯的胸口上。那种平稳的律动，给他一种生命的真实感，让他在没有人的世界中难得的平静下来。 　　之后同居的一段时间，每天晚上他也会重复这个动作，不知疲倦的听着方唯的心跳声，直到方唯说：顾忆桐你想压死我啊！ 　　这种感觉让人安心，甚至让他有种立刻睡过去的欲望，毕竟他刚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。 　　睡梦中的方唯，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上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于是她醒了过来，一睁眼就看见了趴在自己身上的顾忆桐。 　　她的第一反应是，我不是在做梦吧！ 　　于是她伸手去戳了戳顾忆桐的脸庞，似曾相识的触感，没错，是他！ 　　瞬间无数念头在方唯的脑中划过，自己跟洛凝雪互换身份的把戏穿帮了？不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吗？为什么顾忆桐一大清早就出现在了她的床前？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？他生气了怎么办？伤心了怎么办？讨厌自己了怎么办？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 　　心里的反应自然的体现在了脸上，然后方唯就感到缝了针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。 　　我的小冤家，你什么时候来不好，偏偏选这个时候来？你不知道老娘现在不能哭不能笑只能躺尸吗？！！ 　　我要冷静，要冷静，心如止水。一切尘缘俗事皆是过往云烟~ 　　不行了不行了，好难受啊！见到了这个混蛋怎么让我冷静的下来啊！ 　　感受到方唯的动静，顾忆桐醒了过来，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方唯把一只手掌横在他的眼前。 　　“姓顾的，老娘前天刚缝的针，现在什么表情都不能有，不能哭也不能笑。所以千万别说什么肉麻的话、煽情的话，最好给老娘滚蛋！” 　　方唯平复了一下心情，咳了一声，“其实你走错房间了，你要找的那个叫方唯的小姑娘在隔壁。” 　　没错，我不是方唯，我不是方唯……方唯在心里默念紧箍咒，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自己还真的平静了许多。 　　谁说掩耳盗铃不好的？ 　　此刻顾忆桐也反应过来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哭、也不能笑，甚至连久别重逢的激动也不能表现出来，否则只会让方唯更痛苦。呃，是肉体上的那种痛苦。 　　顾忆桐突然想吟诗一句：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？就是一部史诗级爱情片中，分别了十六年的男女主角终于相逢之后，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。 　　“哦，原来在隔壁啊。”顾忆桐冷漠地说，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。 　　“今天早饭吃了吗？”方唯平淡的问。 　　“还没吃。”顾忆桐平淡地说。 　　“那么先吃吧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韩国的早餐也有包子？”顾忆桐尝了一口，味道不错，挺有中国的风味。 　　“医院外面有一家中国餐馆，早餐我一般都是从那里买的，韩国的早餐我吃不习惯。”方唯说。 　　“在这里过得怎么样？” 　　“还好。” 　　“在美国过得怎么样？” 　　“还好。” 　　“这儿天气挺不错啊！” 　　“是挺不错。” 　　…… 　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，心照不宣的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。他们知道，现在不能触及那些敏感的话题。一旦触碰了那些禁忌，两人紧绷的弦就会崩溃。 　　方唯不能哭啊，这是他们最大的痛苦。 　　“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出去哭一场吧，容易憋出病来。”方唯淡淡地说。 　　“我倒是好了，可是你怎么办？我陪你一起憋着吧。”顾忆桐也淡淡地说。 　　吃完了包子，顾忆桐端起了白米粥，“我喂你。” 　　方唯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，好疼。但她还是忍住了不做出任何表情，深呼吸了一口气，“好。” 　　她知道，顾忆桐的情感需要一种宣泄的出口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。 　　一口一口的，方唯把一碗粥吃完了。顾忆桐也解决掉了自己的早餐。 　　“睡一觉吧，我知道在飞机上睡不好，这个床够大。”方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。 　　“好。”顾忆桐还真的有些困了，同时他也知道，睡眠是现在处理他们情感最好的方式。 　　既然不能哭、不能笑，那就让睡眠来解决。 　　洛凝雪一直守在门口静静地看着，她本以为这将是一场火星撞地球般感天动地的重逢，却没想到结果却如此的风清云淡。 　　但是，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她，却看哭了。 　　也许，并不是只有喜极而泣，哭的惊天动地的场面才叫感人，它同样可以润物细无声。 　　“呦，我的大作家怎么来了？谁把你弄哭了？”黄浩仁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呼。 　　“跟我来吧，跟你讲一个故事。”洛凝雪把黄浩仁拽走了，透过房门的玻璃，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了两个人，最终自嘲的笑了笑。 　　中午的时候，两个人醒了过来。一睁眼就看到了围观的洛凝雪、应冰梅、蒋雨荷和黄浩仁。 　　蒋雨荷眼神复杂的看着顾忆桐，她本来对这个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的臭小子非常讨厌，可是听了应冰梅说的事情后，她默然了。 　　“阿姨好。”顾忆桐做贼心虚的坐直了身子，要说在场的人他最不愿意见到谁，绝对是未来岳母，毕竟心里有愧啊！ 　　“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。你们俩的事，我不反对。”蒋雨荷叹了口气说。 　　从结果上来说，这种情况也不坏，顾忆桐这小子也挺有钱的。 　　“我啥也不说了，我不想看起来像个反派。”黄浩仁故作潇洒的耸了耸肩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内心的伤需要时间来平复。 　　“出院之后，我们结婚吧。”顾忆桐平淡地说。 　　“会不会太早了，咱俩才大二。”方唯客观的评价。 　　“等不了了，上学哪有结婚重要。”顾忆桐说。 　　“那我就当伴娘吧。”洛凝雪笑了笑。 　　应冰梅立刻炸了毛，“伴娘是我的！” 　　…… 　　一年后，宁海大学。 　　方唯和顾忆桐手牵着手，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。 　　整容完毕的方唯，相貌和以前没什么区别。这是她的要求。 　　“记得那时候，你穿着冬装，戴着墨镜、口罩、手套，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，还以为你是刚从银行出来的抢劫犯。”方唯感慨地说。 　　“对啊，那天我正在潜逃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笨蛋骑着自行车把我撞了。我可不是来碰瓷的。”顾忆桐摸了摸鼻子。 　　方唯突然用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，模仿着顾忆桐当时的模样，“别碰，我的手，我的手！” 　　那是她第一次见面，脱下顾忆桐手套时，他的反应。 　　顾忆桐猛然抱住方唯，钻她的太阳穴，“好你个小丫头，敢取笑我。” 　　“现在的你，变化可真大。”方唯感慨。 　　以前那个整天带着手套、平面眼镜，在夏天穿着冬装的少年，再也一去不复返了。只剩下一个普通的帅哥，虽然有点矮。 　　顾忆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手掌攥了攥。他曾经无数次想象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手的场景，现在看来只是稀松平常。 　　方唯突然向顾忆桐伸出了手，“我叫方唯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　　顾忆桐心有所感，“我叫顾忆桐，彼此彼此吧。” 　　他们将手举向天空，一对崭新的婚戒在阳光下格外耀眼。 　　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这是夜雨第一本完结的小说，寥寥数万字，不算长。 以前总爱看一些动辄千万字的玄幻、修真作品，也曾梦想着成为一名网络大神。最终却发现想要写长篇，太难太难。 于是我开始尝试写短篇，所幸，完结了。 不管到底最终有没有人看我的书，这是我第一本完结的小说。 在近几年内，我应该还会尝试着写短篇吧。 那么各位，再会了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，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，不得做商业用途！ 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